我暗暗猜想,是不是基于同样的心理,雍亲王和皇帝的关系才不远不近?
起码他结婚后就能出宫,可怜的太子要一直住在宫里,他的毓庆宫和康熙的乾清宫只有一条宫道之隔,皇帝想要考他,抬腿就来了……
压抑。
雍亲王用一件事说明康熙对太子的关爱:那次南巡,原本前一年十月就到德州了,因太子淋了雨,第二天高烧不退,康熙下令全员返回北京。直到太子病愈才重新出发。
这事儿听着就有蹊跷。淋雨高烧,他自己在济南就经历过一次,吃上药睡了一觉,下午就起来办公了,甚至当晚还熬到凌晨。太子有那么脆弱吗?
何况,对于病人来说,舟车劳顿最辛苦难耐,真为了他好,应该让他留在原地养病。而且,皇帝南巡,至少带几千个人,说回就回,哪有那么简单?
不过涉及皇帝和废太子,再好奇我也不敢开口问。
我自己猜,会不会是太子不想随驾,想趁老爹出巡,好好放松一下,于是装病,或者故意生病,以此为借口回去。结果康熙看出他的用意,生气伤心之下,也跟着回去了。
脑补的细节越来越丰富,雍亲王却忽然亲了亲我的手,深深看着我道:“那日你问我,如果元寿被人辱打,我会不会坐视不理。当时你在气头上,我没和你细说。现在,我想再好好和你解释一下。如果是同样大小的孩子打骂他,我会冷眼旁观,看他的反应,分析他这样的原因,事后鼓励他做的对的,引导他改正做的不足的。如果是比他大的孩子,我会适当制止,教他记住被欺负的滋味,惩罚那个大孩子;如果是大人,我会直接命人将其拖走,悄悄处理掉,再带元寿出去玩玩,给他买玩具,帮他忘掉这些恐惧。”
怪我,干嘛和元寿比,我又不是他闺女……孩子更需要成长,我更需要关爱啊!
但我还是不想在这里和他讨论这个令人难过的话题。
他解释yu很强,似乎不想在我心中留下一丁点怨愤。
“就算身为皇子,我自己从小也没少经历欺辱,有霸道的蒙古小王爷,仗着裕亲王的军功在宫里横着走的保泰,还有后宫中为了争宠,欲加害于我的魑魅魍魉。那时候我像你一样,也是个不善于诉苦求助的人,既不想让阿玛为难,又不想给额娘添麻烦,自己还打不过。
我的养母孝懿仁皇后就是这么教我的。我至今还记得耳朵被保泰咬裂后,她对我说得话。在权力中心,没人可以当弱者,自己不强大起来,身上的华服,手中的权力,都是饿狼眼中的肉。只要你稍弱势一点,恶狼就会立即扑上来,要比他们更狠,做出随时可以同归于尽的架势,那些人才会惧怕。后宫中的女人亦如此。凡是不争的,都不声不响地烂在了冷宫里。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志向,所以比谁都希望你能强大起来。那时我以为能和你相处的时间只有这一路了,所以操之过急,忽略了你的感受。现在只要一想你受过的伤,我就……”
哎,玩得好好的,煽情干什么,鼻子都酸了。
我捂住他的嘴,“好了,我答应你,以后不翻旧账了,你也不许再提了。不过,再有这样的事儿,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他眉头一皱,把我的手拉到他心口窝,“听不得这种话,难受。”
我没理他,翻了翻他的耳朵,果然发现右耳耳垂上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老疤,不禁啧了一声:“保泰也太嚣张了!孝懿仁皇后是怎么罚他的?要是我,最少要把他两个耳朵都撕烂!”
“你没发现他走路很慢吗?”
我回忆了一下,年初玛尔塔公爵来访,我在乾清宫见过他,走路是有点一瘸一拐,当初我以为是跪久了腿麻,不是吗?
“隆科多把他打了一顿扔进护城河里,那时候正值腊月,河水冰凉刺骨,他养了三个多月,好了以后腿就那样了。”
隆科多是皇后的弟弟,当时应该只是个御前侍卫,但裕亲王是康熙皇帝的亲哥,兄弟俩从小关系亲近,又军功赫赫,他敢这么对保泰,确实莽得牛逼。
“裕亲王没找隆科多麻烦吗?”
他摇摇头:“凡事皆有代价,有些代价当天就能看到,有些要过很久。不管怎样,我知道,我们付得起。就算当初付不起,也会逼迫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那是。后来你俩,一个成了九五至尊,一个位极人臣,再没人能欺负你们。
怪不得他尊崇养母,孝懿仁皇后真的很会教孩子啊,佟家对他也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