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却被杨大人说是别有居心。臣在此发誓,只要查清这张真人的身份, 若他真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亲兄弟,且有匡扶社稷的真才实学,为今日不敬臣愿以死谢罪……“
这话说得太重了,竟动不动拿生死论。
杨庆儿看着青年几乎声泪俱下的样子, 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他抬头时不由和站在一旁的桑樵对望一眼,两个不同阵营的人这时候竟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回, 都在悄悄感叹周秉这家伙随着官越做越大,那脸皮是越发厚了。
不怕对手太能干,就怕对手不要脸。
稳坐如钟的景帝也忍不住动容,脸上有一丝欣慰,却淡淡摇头,“说什么傻话,张真人是得道的高人。一身法术出神入化,昔年曾济活无数百姓,其神通是你这个小子可以胡乱议论的吗?
好了好了知道你担心我,可也不能没有分寸。一边老实呆着去,你不愿意吃这颗丹药,外面多得是人想要享用……”
语气里有自家兄长般的纵容,竟是大事化小不愿意当场追究周秉的言语无状。
张真人不乐意了。
若不是为了国师这个封号,他何苦辛苦这一趟。崇福观多的是善男信女,金银财务唾手可得。谁知一进宫就得了个下马威,活了四十几年竟是第一次被个黄口小儿羞辱。
有真本事的人自然傲气,他忍了气双手一拱作了个礼揖,“皇上心慈,我有道家职牒做不得半分假,本不当置气。可这位周大人污蔑我道家之人的清白,还说我是冒充龙虎山的谄媚小人,此辱实在是难以生受。
好叫皇上知道,当年我皈依的时候,是由掌门师兄亲自为我冠巾,监院亲自为我传度,龙虎山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由不得宵小在这里胡诌……”
龙虎山的掌门教长就是大名鼎鼎在百姓口中几乎已经是半仙之身的张天师。
大概是被周秉气懵了,张真人一张白皙岸然的脸也涨红了些,“我虽然清净无争,可今日厚着脸也想请皇上给我一个说法……”
景帝眼中略有一丝迟疑,似乎拿不定主意。
世人对于神鬼之事总是心存敬畏,在京城百姓的口中,这位张真人是通天地鬼神的大能人。杨庆儿跟他的私交甚好,又是今日的举荐人,就以为景帝一时间不舍得责罚周秉。无奈下不愿意把事情闹僵,见了忙开口相劝。
“周大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行事略有些出格也是有的。只要一心为国,真人不必事事与他计较……”
这算是相互给一个台阶下,只要周秉不继续乱咬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谁知周秉这时候像个疯子一样,将手中丸药往地上大力一扔,一副正气凛然直谏忠臣的模样,“杨大人此言差亦,皇上的玉体涉及社稷,一汤一饭都要仔细斟酌。今日这丹我吃了是小,皇上吃了万一有个什么差错杨大人是准备拿命来抵吗?”
大道理谁不会,周秉反手就给杨庆儿扣了一顶大帽子。
杨庆儿恨得牙痒痒,心想当初自己还想和这人好生结交,真是不知所谓,这人分明就是个不懂进退的傻子,跟他掰扯简直是白费气力。
竟然把皇帝亲口御赐之物摔在地上,简直是找死……
他面容一肃,压低了嗓门,一丝阴沉上脸,“周大人当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我既然敢引荐真人,自然知道真人有实打实的本事,于皇上于朝堂都是有益。倒是周大人一再阻挠,甚至不惜当堂恶言相向,是否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生怕我等知晓?”
周秉望了一眼依旧气得不行的张真人,冷笑一声,冠冕堂皇谁不会?
“真是乱说一气,我倒是忘了道家素来精通阴私诡谲之事。接下来张真人是否要听从杨大人的安排借口演算八卦,明儿后天胡诌些不着边际的理由,譬如说我周某人是妨害社稷的小人,最好远远打发到边荒守门才好?”
这是上一世张真人最喜欢用的手段,看不惯谁就给谁贴一张妨害的八字。他既然敢当堂摔了丹药,就不怕皇帝惩处!
景帝面色渐渐凝重,一直在旁观望的张真人再也站不住了,连忙伏跪于地上大喊冤枉。
要知道张真人进宫以来一直是客宾的身份,连景帝都是礼遇有加,甚至隐约透露有加封国师的意图。为此景帝还格外给了体面,例如群臣叩拜迎接的时候,允许张真人只是深深地稽首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