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纯良实习生看起来也像是心中有隐情,犹豫着挣扎了一番,最终,困意还是挣不过良心,将笔录往钟宝珠面前推了推,委婉地提醒道:“我同事审了一晚,大概是太累了,所以就……呃,比较潦草,您要不还是看看吧?”
这小李子长得斯文白净,完全是校园里白衣学长的模样,再加上此时那目光里带着三分不安三分忧虑,全然是前辈想草菅人命、可自己却不想同流合污的样子,任谁也不能相信他这嘴一张,搞的全是空口套白狼:“我感觉王建才虽然炫耀杀人手段时很爽快,可其实人还挺精的。我们做笔录时总觉得他可能把某些不属于您的问题也一并推到您头上了,所以这份笔录……呃,我觉得它不一定全都是事实。还有个东西……”
审讯室外,刚刚还一脸困意和不耐的小张已经摇身一变,困意没了,不耐烦也全都耐烦了,此时规规矩矩地站在他家老大和小南姐身旁,透过玻璃,仔细观察着里头的动静:“钟宝珠现在防线有点破了,我们给陈科捏造了一份认罪书、又给王建才捏造了份笔录,看来对她打击很大。如今一个王建才、一个三十万再加上个陈科的认罪书,她对我们的说法,应该至少相信了一半。”
“还不够,一半还不足以让她把实情都招出来,”纪延盯着钟宝珠脸上的每一分神色,“不过这点子确实不错。”
“可不么?”点子的出处初小姐得意地抱着胸,“案件梳理得再八九不离十也总会有梳理不到位的地方,现在咱把那些地方全都推给了传说中的王建才,把漏洞归功于王建才的一面之词,还怕钟总不相信吗?”
当下的审讯其实已经不时兴诈供,除了上面不允许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一旦警方自己说错了什么,很容易就会让嫌犯捕捉到破绽。
钟宝珠当然不是普通嫌犯,她可是近十年来见过无数大场面、跟业内无数大佬都打过交道的女人,即便养尊处优,即便这几年始终过着贵妇的生活,可,那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普通的贵妇人。
于是在小李子小张子进入审讯室之前,初南想了个法子:拟出一份莫需有的认罪书,将他们可能推断错误的地方,全都推到了王建才的“假供”上。钟宝珠只要一着急,只要想替自己辩解,那警方就能迅速在她的口供里抓到蛛丝马迹。
初南饶有兴味地看着审讯室里的李演:“这小朋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结果演起戏来这么厉害,姐姐还真是有点欣赏他了。”
纪延淡淡瞅了她一眼。
初南乐了:“怎么,吃醋了?”
纪某人:“呵。”
“放心,你可长得比他帅多了,吃哪门子的醋呢?”
纪队直接一手扣住她脑袋,将这人的脸掰向审讯室:“少废话。”
行吧,少废话,反正眼前还有精彩的大戏。
反正,小李子放猛料的时间——
到了。
“还有个东西。”审讯室里,李演从随身带的笔记本里找出了一封信,在钟宝珠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时,他犹豫着将信打开。
钟宝珠没反应过来,甚至没往他这瞧一眼。直到小李子犹豫着开口:“是钟小姐生前托人做过的亲子鉴定,关于……您和她之间的真实关系。”
钟宝珠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一句“亲子鉴定”如惊雷大响,轰隆一声,炸碎了贵妇人原本的仅存的那一点淡定。
她原本还震惊于那跳楼男人的所谓认罪书,一边震惊,一边迅速在脑海里做思考做总结,企图用最短的时间判断出目前真正的局势。
可小实习生一句“亲子鉴定”出来,如惊雷般,将她所有的努力瞬间撞了个稀巴烂。
李演仿佛没察觉到钟宝珠的不平静:“钟小姐在生前做过了一次亲子鉴定,您可能不知道这事,不过当时网上那则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
钟宝珠:“什么传闻?”
小实习生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看起来仿佛是本不想说得太明白,可对方这么一问,又害得他不得不把一切都说开:“那个,我们把目前所有线索都串了一遍,情况大概是这样的:您的体检报告出来后,钟小姐就知道了您没患过癌症的事,再加上当时关于血缘关系的传言甚嚣尘上,这些事情加起来,钟小姐一个按捺不住,就托人去做了这份鉴定。”
“你是说她……是因为癌症的事才去做鉴定的?”
小李子不太忍心地点了点头,可在钟宝珠无暇注意的背地里,那双透彻的眼却冷静分析着她身上的每一个反应:很好,对方开始发问,从闭口不言到惊慌失措,而现在,开始进入了想在警方这打探真相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