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用手指触碰,软烂黏糊,是剁碎沾了血的肉糜,而类似这样的东西在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像是喷射出来的碎肉。

等等,这个场景……

陶白歌起身,定定地看着这间屋子,鲜红、泥泞,有血腥味,若是踩在上面就像是在血里混入泥土直到饱和的粘稠感,这里是——小果出生的地方。

她思绪将到,前院突然传来一人惊呼:“陈娘子的肚子是空的!被人剖开了!”

不,不是被剖开的,陶白歌迅速翻找着能藏人的地方,突然她动作一顿,一道目光正隐匿在角落看着她,那个方向是门后面。

这是被人从里面撕开的,而且在撕开前,孕妇的内脏已经被压碎,这才在肚子被撕开后像水球爆裂一般喷射得到处都是。

她小心地向门后走去,正要伸手,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只得抱着橘猫躲到屋外。

“找找,卧房里有没有小孩。”

“角落多看看,现在人多,万一凶手没能带走孩子,可能会藏起来等人走了才抱走。”这是村长的声音。

桃溪村的人似乎认定了这是有人要杀母夺子,纷纷嚷嚷着要去报官,也有些人被吓破了胆,桃溪村一向与人友好且与世隔绝,何曾发生过这等骇人之事,他们怕惹祸上身,纷纷阻止要去报官的人。

就在外面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小果被找到了。

众人看着这个浑身鲜血已是三岁大小的孩子,仿佛明白了什么,那一瞬,村民们眼中有什么变了,但变得不大容易叫人察觉,唯一明显的不同是,他们常常出现畏惧的神情,尤其是在见到跟在村长身后的小果后,眼中的惊恐达到了顶峰。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做出什么有违人性的事来,陶白歌日日抱着猫跟在小果身后,一切都很平静,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是小果出生的第七天,阳光正好,村民们照常在田中干农活,忽然有一人直直地倒在地中,抬回家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浑身烧得滚烫,大家只以为他是夏日里冲凉着了寒,也没当回事,然而就在第二天,村子里又有两人出现了这种症状,在村民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病症时,已是隔了好几日。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的整个村子。

那一段时间桃溪村从人间桃花源变为了活人炼狱,他们请不到愿意前来的大夫,只得向青舟门求救,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在生命垂危之际,挣扎着的求生欲望让他们想起了一件事。

曾经他们村子中有一个自称见过神的人,他说食人肉可治百病,得长生。

陶白歌静静看着疯狂的一夜,病弱的人们因为兴奋眼中红得仿佛要滴血,他们喘着粗气,回光返照般地拿起锄头和铲子向后山坟地走去,一群又一群,可即便人那么多,依旧静得出奇。

他们心照不宣地约定好了,不出声,即未曾来过。

陶白歌脚步停下,她站在村子与后山之界,沉默不语,一片寂静间,她像是听见了锄头用力挖近土里的声音,然后是棺盖掀翻在地,撕扯、咀嚼,最后再无声息。

真相竟是如此,且不论那个裹着黑袍子的人是不是真的所谓的神的使者,在这样一个绝望的境地,村民们只得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人肉不能治病,昔日的桃溪村也在这不知是真是假的话中不复存在。

“喵——”

橘猫突然从陶白歌怀中跳下,向一棵树下跑去,陶白歌却没有动,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树后窜出,他手中拿着刚烤好的小鱼干,一点点撕开喂橘猫。

这人正是现在的小果,他此时还未被关进砖瓦房,虽然也很瘦,但好歹有个人样,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他长得很是清秀,若是放在富贵人家好好养大,也是个清逸俊秀的佳公子。

他与橘猫是在一天午后相识的,那时他因为怪物的名声刚被人赶到角落,就在他蜷缩着不知该怎么办时,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搭在了他的手上,橘猫懒懒伸了个懒腰,好奇地在他身边嗅了一圈,见他没动,就直接跳到他怀中舔起了毛。

这样的触感和温暖是小果自出生起便未感到过的东西,橘猫的颜色在他心中成了噩梦惊醒后床头燃烧的蜡烛的光。

“啊啊。”见橘猫将小鱼干吃得一干二净,他弯了眉眼,但还是不会说话,只能开心地叫两声。

这一幕在今夜显得格格不入,陶白歌不由心生感慨。

然而好景不长,村民回来了,青舟门的人也接到了求助信,派了禾风华的弟子前来为他们医治,瘟疫散去。村民们千恩万谢地将弟子们送走,但在那之后,他们中常常会出现这样一段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