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说不得还毁了一整个家庭,普通人家供一个读书人,都费劲,农户们怎么可能供得起?

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从来不给他们机会,而是给了机会,又夺走,他们见过秀才们的风光,怎么拿得起锄头,端的起餐盘?

再说句很理智的话,古代经济根本,就是粮田。

古代就得以农为本。

思索清楚后,顾媻吃了几口手洗蟹,进入了一道选择题。

要么他把这件事利弊分析给陈县令听,让他趁早不要步子迈得太大,以免扯着胯;要么……他不言语,等事情发酵到一发不可收拾,再替人收尾,这样可以让陈县令记得自己的好,算是施恩了。

哪一种选择比较好呢?

此刻说利弊,恐怕吃力不讨好。

日后施恩,收益最大啊……

顾媻这辈子最讨厌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要就要事半功倍,他当官可不是来找罪受的,他要享受,他喜欢特权。

可……

少年看陈县令一身陈旧到洗的发白的棉布常衣,看这位美男子明明刚才说自己三十岁,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岁的脸,再看这人粗糙地好似成日干农活的手……

有道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陈县令,本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这样的教育,恐怕不妥啊。”少年听见自己到底是开口了。

他只是随便劝劝,不听拉倒,到时候东窗事发,自己再去救场,说不得陈县令还要痛定思痛,更加崇拜自己呢,这也算是利益最大化了!!

第96章 学生

就在顾媻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一遍后,就听见陈县令脸色不大好的站起来,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随后摆了摆手道:“此话差矣!怎么可能?天下苦百姓久矣,读书便是唯一出路!”

顾媻冷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眸子落在身边给自己拨花生的孟玉手上,看这双向来都只是拿笔的手,如今沾着卤水,指甲拨开花生的壳子,‘咔’的一声露出里面被煮得半软的卤花生,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顾媻淡淡说:“陈先生所想不错,诚然读书是条出路,却不是唯一,假如有那么一天,造纸不需要那么费时费力,轻轻松松一天能做几千万张出来;笔墨也不需要那么昂贵,平头百姓画一个铜板就能买到一箩筐的纸笔;犹如孟三公子这样天才一般的老师请来教课也是免费,那么那个时候,陈大人所说的读书是唯一出路,我便不反驳了。”

“问题是如今造纸只能供给少部分人,纸墨笔砚,这些东西,想必陈大人那些善堂学堂里,能用上的也没几个吧?”

“陈大人是好心,可有时候好心未必是对的,你是思想太超前了,如今时代跟不上,你便不能这么着急,如今大魏的确国富兵强,四海之内皆无敌手,只有一个匈奴在边境蠢蠢欲动,即便如此,大魏每年国库存量似乎也不至于支撑起全国十年的口粮吧?”

“顾大人这话……这话……”陈县令简直感觉三观受到了震撼,他从未想过造纸可能会这样,也没想过粮食有没有可能供给天下人十年,这得存多少?这得存多少年?还是说有可能一亩地量产非常高?

陈县令呆滞片刻,几乎已经不需要顾媻再说什么,就颓然坐回位置上,可很快,反应过来后,陈县令双目绯红,忽地再度站起来,对着顾媻便五体投地地跪下,摇头道:“大人今日酒楼之上绝对是让了我的,陈某惭愧,没想过如此,其实陈某也发现不妥之处了,如今三泰县明面看着繁荣富强,实际上细微之处,善堂里,处处攀比成风,用得起好纸笔的少得可怜,大部分连最便宜的草纸都买不起,所以书塾发的纸笔用完之后,便学会用树枝在地上练字。”

“还有,书塾收到的学生真是日益增多,附近县的百姓竟是千里迢迢也要把孩子送来,送到后便不管了,如今三泰县两个书塾,俱是都有将近三百个学生,最小能有三岁,最大的,十三岁……”

“下官……下官原本还想着,能撑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好歹也算是培养出一个秀才再说,可……可……”

顾媻正在吃孟玉拨的卤花生,了然道:“可惜一个都没有对吧?”

陈县令:“正是……原本下官还想,就当是做好事了,百姓们哪怕会看字也是好的,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今下官只想着不若关掉一座善堂,把资质不好的学生遣返回家。从前是下官着想了,下官总想着,一次考不好,那就考两次三次无数次,可没想过那些家庭,或许他们家里全部都想着要鸡犬升天,然后不事生产……”

其实还有更可怕的事情,陈县令都不敢说,他如今几乎是挨家挨户的去劝人好好种地,前几年更是和乡亲们一块儿种地,虽然说他们三泰县如今文人墨客来往得频繁,看见善堂学生众多,总有豪气万丈的人一掷千金,要资助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