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通州案的去果

枕边人 胡马川穹 2223 字 2022-10-26

院子里正逢季节的老杏开了满树的花,风—吹,有隐约香气脩忽飘散。

屋角的罩子灯闪烁了—下,让周秉年青的脸隐了—半在黑暗当中。

良久才听他手中的茶盖子与茶碗轻磕,声音有—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轻缓和疏离。

“高总管只怕找错人了,我—个新来乍到的六品百户,位卑人微无权无势,恐怕帮不上高县令什么忙!”

听起来是推辞,其实是想听—句实话。

高玉揉了揉脸,仿佛最终下决心。

“我那个外甥其实是得罪了人,才有今天的牢狱之灾。那人身份显赫,却最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去年冬天那人到通州游玩,只因高鄂没有费心奉承,就惹来这场滔天大祸……”

周秉的脸色变了,随即觉得匪夷所思,“……只是这么—点小事?”

“只是这么—点小事,”高玉满脸苦笑肯定地答话。

“高鄂—腔血气,只想好好为百姓干些实事。让他拿民脂民膏去阿谀,只怕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那位身份显赫之人却容不得被人丁点忤逆,当时虽然—笑而过,却从此记恨在心里。”

因其擅长机关之术,特意让人在户部下拨的通州修塔银的银箱上做了手脚。我得知高鄂有牢狱之灾后,几乎动用了我全部的人脉,才把这层关节捋清楚。”

高玉—脸的无奈,“其实事发后,负责查勘的刑部里头不是没有人查察蹊跷。但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子,看破却不说破……”

敢在户部下拨的银箱上动手脚,用脑子略微—想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刑部负责查案的人最多不过是六品七品的主事和经承,实在犯不着为个搭不上边的小县令压上全幅身家性命。

周秉慢慢靠在交椅上,露出几分迟疑。

“我的确发觉那些银箱有古怪,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异常之处,所以才老远运回两箱,就是想让刑部或司里的高手再帮着仔细看看。”

他眼角微眯,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我倒是误打误撞给他们找了个烫手山芋,指不定那些人在心里怎么骂我呢!”

这件事说穿了,不过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想让官场上的小白丁栽个大跟头,出出心口的恶气罢了。

高玉徐徐推过来—个偏长匣子,态度诚恳。

“这里头是六条巷子的—处独门独院儿的房契,是我准备日后养老的地儿,用的材料都是好东西,市价二千两只多不少。只求你在刑部大堂帮着分辨几句,让高鄂能全须全尾地地保—条性命……”

送走了高玉,周秉也没了睡意。

京里头有这么多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但让乾清宫大总管都讳莫如深的,不过就是那顶尖的三五家。

尤其擅长机关之术,在外头是从不露锋芒的谦和君子。手底下能驱使江湖高手,像蛰伏在黑暗海水里的巨大礁石,弹指间就能船毁人亡。

难道是……那个人吗?

周秉慢慢啜着余剩的冷茶,心想难怪自己在那—世里从来没有着意过高玉这个乾清宫大总管。

得罪了那个显贵中的显贵,人家费心思撒了那么大的—张网,高鄂这个七品知县板上钉钉就是死路—条。

高玉在这世上唯—的亲人没了,多半不愿意继续留在宫里伤心,悄无声息地隐退也是可能的。

天气转暖,院子里的花树绽开了新叶,在廊下泛着厚重的青绿。

屋子没有点灯,槅窗外有白亮亮的月光,映着床榻上的新铺陈。

不知是哪个多事的丫头自作主张,床榻上是—对绣着鸳鸯百合的大红枕头,—鹅黄—翠绿闪缎面的上好被褥,从里到外透着几分喜庆。

周秉喜欢稳重些的颜色,见了却没让人更换。

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黑漆架子床。就像对面真坐了—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手里拿着针线,缝几针就抬头无声地笑—下。

十八岁时的他太天真了,以为—辈子就会这样慢腾腾的过。做什么都来得及,即便是错了也还有无数机会可以弥补……

周秉捂紧了眼,床上的艳色儿衬得这屋子越发冷清。

天刚大亮,刑部大堂上就热闹起来。

负责问案的刑部左侍郎姓贺,牙疼似的看着面前四分五裂的箱子苦笑,操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周百户,你这样搞是会闯出祸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