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执法者,也是帮顾归解开束缚衣的那个。

他呆呆地应了一声,又被霍航一斜了一眼后,才匆匆跑出去。

没过一会儿,他手里颠着一瓶药水和一包棉签就跑了回来。陈夏把东西放到霍航一边上,耐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好几眼后,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霍航一蹲在地上,拿了棉签沾了药水。

拉着顾归的手,细致轻柔地往他手上的伤口抹。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药水的刺激性太强,他抹一点,顾归就把手往后缩一点。

顾归就是这样,他在霍航一面前半分疼都受不了。

手上的擦完,霍航一从地上起了身,把顾归的银发撩开——他的脸上也有几道不太明显的伤口,短短的几道,但是看着就是刺眼。

霍航一拿着棉签,轻轻一碰。

顾归的眉头就细微地蹙了下,霍航一下不去手了。看不到顾归的脸的时候,他还能狠下心往他手上抹药。

现在,他只是皱了下眉,霍航一就难过。

他没办法,把药瓶放了回去,托着顾归的下巴问:“很疼吗?”

顾归的声音还是很小:“还好,不是很疼,我能忍的。”

霍航一又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进去。

没多说,重新继续帮他涂药水,动作更轻了,像是蜻蜓点水般得带过。

涂完药水后,他又让已经没眼看了的陈夏去拿了一床被子和枕头。

执法所里有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有他放在那边的一根小毛毯和枕头,是他给顾归准备着的。

只是顾归不太爱跟他来执法所,来了后也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所以这些东西根本没派上用场。

现在却派上了,只是情形和他想得不一样。

霍航一今天沉默得恐怖,他一言不发地吧毛毯铺在床上,又把枕头垫到合适的位置。

才开口,声音里是没什么起伏地疲软:“睡一会儿吧。”

顾归听话的躺下去,麻醉后的困倦感袭来,他抵不住。

但他又心慌地握住霍航一的手,今天霍航一的手和他的一样凉,凉得像是秋天的一场雨,直钻心头得凉。

“哥哥。”十指相扣的感觉往往让人格外有勇气,顾归用气音喊他,小声地问,“你很难过吗?你的眼睛红了。”

霍航一低着头,就坐在他的床边上。

他好像哪里都是黑的,头发是黑色的,眉毛是黑色的,眼睛也是最纯正的黑。

但偏偏,他的眼眶有些红。

像是夜晚的天光乍现,又被无尽的黑给吞噬。

“我…没事。”

霍航一道,他用手盖住顾归的眼睛,睫毛在他的手心颤了颤。

他说:“睡吧。”

他很难过,难过到那多年未工作的泪腺都好像有了隐约运作的痕迹。

霍航一在这一瞬,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懦夫。

他到现在都在抱有一丝小庆幸,他在想,明天是不是没有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的可能。

所以他还想拖延一下时间,只是在拖一个头顶上刀子落下的时间。

贴近的绳子又被他强力地拉长,没有用,就像是一个用于缓刑的沙漏。

里面的沙子迟早有一天会漏完,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