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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都督虽然看起来俊雅无俦,但若真翻脸的话可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久在淮南行商,罗桢可是亲眼见识过其人如何将豫南那几郡桀骜不驯的乡宗逼迫得家破人亡,弃乡外逃。

这些前来拜访的商户,除慰问之外,其实也大多存念观望。同在一个圈子厮混,目的、心迹多有类似,罗氏因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大多能有猜测。

虽然各家未必倒霉如罗氏一般有王愆期这样一个把持要害的旧仇寻衅,但事实上夹带私货已经是一个无言的默契,区别只在于胆量大小而已。所以罗氏这一次的困境如何解决,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预兆。

“如今北事大进,物用正急。我等行商于此,虽然言则称利,但又何尝不是响应大都督雅召,以自身微薄之力襄助王事。罗君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发生此等恶事,都督府绝不会视而不见,想必不久之后便能解决!”

听到席中众人如此安慰,罗桢不免苦笑一声,初时他也是这种想法,所以明知有王愆期这个麻烦都还敢犯禁。可是在都督府见到大都督亲自出面,这种信心便有所动摇。

随着鼎仓的壮大,各地行商门槛已经被压到极低,大凡时流门户只要能够置办得起第一批物货成功输运到淮南,未来便是财货源源不断涌入门中。

像罗氏本身在豫章虽然也是豪宗巨室,但这么短时间内筹措三十万斛粮食且成功贩运到江北,凭其原本家资也是稍显勉强。单单这些粮货,其中一半都是在乡宗收购。

所以那人所言之襄助王事,看似是都督府有求于他们,但实际上他们各自反要倚重都督府更多。一旦做事逾规超过都督府底线,那么眼下的商路很快就会被别的乡宗所取代。尤其王事大进之后,来年肯定形势一片大好,又不知能造就多少豪富乡里的人家。

罗氏若因这一次的疏漏而见恶于都督府,肯定会遭到疏远和为难,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罗桢的想法是,若都督府对这件事不上心的话,便要煽动相好商户向都督府稍微施加一下压力。可是因为大都督亲自出面,他也不敢再这么做,否则那就是真的在作死!

席中一人一直在垂首无言,罗桢视线落到对方身上后,眸中闪过一丝希冀,便向对方说道:“今次集货北进,得利几许尚还在于其次,所为更多还是希望能对大都督稍作援力。眼下都督府诸事繁忙,未必急于此类小事,届时还请胡君稍作助力。乡情善助,绝不敢忘!”

那人在一众商户中年纪并不甚大,不过二十七八,但席位却在显眼位置。之所以在一众商贾中得到看重,倒也并不是因为家财丰厚,而是其人有一个堂兄名为胡润,不独是大都督府下门生,更是胜武军新晋督护。单单这一点背景,在淮南就比三公台辅门户还要好使。

那人名为胡宏,听到罗桢放低姿态软语相求,脸上也并无太多狂态傲色,只是正色道:“罗君倒也无需过分忧虑,我等长于淮南行走,自然也知都督府行事如何。若今次仅仅只是无妄之灾,想必不久之后便可解决,不足为困。”

罗桢并众人听到这话后,神态俱有几分不自然,纵然暗生腹诽,也都不敢流露于言表。

正在这时候,罗氏家人突然入禀言是有都督府吏员来见。

众人听到这话,不免安慰罗桢或是都督府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前来告知,罗桢闻言后也是喜忧参半,亲自出门相迎。其他人都要观望事态发展,这会儿也并不急于离开,眼见着几名都督府管理鼎仓的官吏行入,纷纷起身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