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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颇为响亮的落水声在船的另一侧响起,伴随着人沙哑呼救声,原来是一名船工稍作松弛后又陡然用力,气力枯竭而跌落水中。

田尼持着弓大步转行过来,看到在水面上扑通挣扎的船工,稍稍一愣,继而便仰头大笑起来,伴随着张扬肆意的笑声,他抬起手中弓箭蓦地一射,正中那船工咽喉。原本尚在挣扎的身躯陡然停顿下来,而后便急速下沉,荡漾的波纹中心很快便汩汩冒出一连串血色气泡。

这一箭终于射了出去,虽然并不是原本的目标,但毕竟没有走空。而射出这一箭之后,田尼心中的苦闷似乎也被这一箭带走,眉目之间再有了神采,将手中的弓抛给身畔亲兵,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快起来。

经过这一个插曲之后,船队继续前行,船行过大半沼泽之后,船队也渐渐收缩起来,准备驶入前方渐趋狭窄的水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前方的芦苇荡里突然有一群飞鸟惊飞起来,其中就包括此前在田尼眼前逃脱的彩翎野鸟。然而这会儿,船队中人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野鸟身上,而是神色警惕的望向骚乱的源头。

一个极为复杂的声音响起,既有清脆的苇杆断裂声,也有桨舵拍打水面声,还有重物碾压水草刷刷声,有船藏在那芦苇荡中!

“莫非有人偷作渔猎?”

由于田尼的隐瞒军情,船队中其他人并不知乡土将要大乱,只是皱眉猜度。卫水河口这里并不是军防重地,偶尔也会有乡民在这里流连渔猎。

船队中那名朱姓军头已经破口大骂起来,下令船只向前驶进,要知道此前分赃的时候,卫水河口这一片可是划给了他,这里的水、草、鱼、鸟全都是属于他的!眼下抓贼当场,怎么可能按捺住火气。

“什么……什么人?”

茂密的苇荡被完全推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却不是什么寻常渔船,而是一片硕大的平筏,平筏边沿有人撑篙而进,筏子上则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兵众,持弓端弩,神情冷峻的面向汲郡兵船阵。

“敌、敌袭……”

那朱姓军头冲得最靠前,此时也正首当其冲,口中发出几声沙哑的怪叫,而后便听到一连串的异响,视野中一片黑点陡然扩大,扩大到仿佛一片夜幕降临,然后他便陷入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初时还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很快这疼痛都如潮水般退去,死寂碾碎了他所有知觉。

“噗!”

竹筏上胡润轻啐一口,吐出叼在牙缝间已经被咀嚼没有了青涩味道的苇杆,抬手挠了挠圆形皮革所覆盖、被汗水浸湿有些酸痒的盲眼眼眶,继而那独眼便利刃一般望向蜷缩在后方一脸战战兢兢的敌将王光。

那敌将王光垂首避开胡润锐利凶狠的目光,接着又很快抬起头来,汗水密布的脸上很辛苦才挤出一丝卑微讨好的笑容,继而便抬起头来向前行,随其步伐的迈动,佝偻的身躯也渐渐挺起,待行到军阵最前方看到那些呆若木鸡的昔日同袍,整个人都仿佛焕发新生,有一种趾高气昂的味道。

“淮南王师已复汲郡,境中宗户泰半归附。尔等顽劣之众,弃械免死。田尼狗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