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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的陶侃寒素居显,素来都受到中枢的猜忌。江州的王舒到镇未久,还不能完全的控制所部。豫州的庾怿元气大伤,太过弱势。徐州的郗鉴所部流民兵,更是被猜忌的重点。东扬州沈充所部尽是吴人,地域性太凸显。

至于湘州、梁州乃至于交、广,本身的力量已是微薄,更是没有入拱的实力和需求。

因而随着王导这一条诏令的发布,各地方镇齐齐喑声,也不再就此事再多谈。但说出的话却不好吞回去扮无事人,既然质疑中枢的执政和京畿的安危,那么也要该出人的出人,该出钱的出钱。

所以围绕这一场风波,廷尉卞敦被革职禁锢,北军陶回失职斩首,而位于风波中心的太保、司徒王导,虽然三番五次上书请辞,最终只是被罚俸处理。

随同一起被罚的还有许多台臣,包括温峤在内。虽然一时间会有名望受损,但是因为方镇或主动或被动对中枢的援助,让王导的执政之能再次受到了肯定。

当然对王导来说,事情也尽非好的一方面。他是利用了方镇们之间彼此的忌惮和矛盾解决了眼下被问责的压力,但是各地这些方镇也都不是软柿子,一时被挤兑,但却留下了不小的麻烦还需要解决。

譬如荆州陶侃,钱粮没有,但是真的派来了一队千数人的队伍,由其子陶称统率,已经在东进的路上。至于到底接不接纳进入宿卫,安排在哪个地方,王导和虞潭已经交涉扯皮了好几天。

豫州的庾怿更绝,钱粮俱都没有捐输,反而请求中枢重新往历阳派人。这哪里是在要人,分明是在要官。赵胤前脚刚被赶了回来,可见豫州的矛盾已经很尖锐,谁又敢不知死活的去趟这一汪浑水!可是庾怿的本职还是宣城内史,移镇历阳名义上还是有些不合理。

徐州的郗鉴倒是挺安分,他现在眼里只有京府,做梦都想能够对京府施加更多的影响力。因而一时间对于建康中枢都有一些冷淡,早先的谴责也只是不疼不痒,事后更是懒得作态补救。

但最过分的还是东扬州沈充,虽然送来一些钱粮,但是送来的人更多,足足有二十多个人。只是这二十多个人却不是什么大头兵,而是来建康打算做官的。

在其奏书中是这么说的,都中乱后新治,动荡难免,中枢乏人可用,自是政事不修;他心忧国计,走访乡野拜访遗贤,成果颇为卓著,这二十多人虽然殊少显名,但却都有非凡的才干,希望中枢勿以名断才实,权衡取用。

看这名单里过半姓沈的名字,王导真要忍不住盛赞一声这沈充真有举贤而不避亲的古贤遗风,只是想问问沈充,沈家何时成了一个能够批量培养贤良的仁德门庭?这哪里是在为国举贤,分明是他家借州府资财公费旅游来了!

同样有这情况的便是江州的王舒,他并没有如王导提议将儿子王允之送回都中,而是也为中枢举荐了十几人,多为江州本地人家的族人。

时下各家,无论在中枢怎样强势,出镇地方之后,必须要与当地人家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最起码也要拉一派打一派。没有本地人的支持,不要说施政有困难,就连军队都有可能脱离掌控!

毕竟眼下居于方镇者,真正像沈家那样深植乡里、家资丰厚同时又厚结乡人的几乎是一个孤立。这样的方镇,独立性太强,如果不是有苏峻之乱,那么无论是庾亮执政还是王导执政,必然要对沈家动手。可惜现在,中枢权弱,其他方镇也都各有牵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既要处理各地方镇给中枢出的难题,又要让局面尽快平稳下来,将一切都纳入正轨。王导近来也是忙得很,所幸尚书令温峤眼下也在积极参与事务,替他分担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