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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袁耽自己,虽然素得亲故长辈们的嘉许,但也是在叛乱中冒着杀身之祸而为太保奔走,如此才获得太保的赏识,启用栽培。否则他自己也是前程黯淡,不知该要怎么求进。

正因如此,袁耽尤其能够理解谢家的困境,也能理解谢尚的选择。但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沈氏时下势位虽隆,那位驸马也确是远超同侪的高才,但毕竟是南人门户,而且素来都无清声美学,一时得幸,未必能够持久。

所以在袁耽看来,谢家寄望于托庇沈家而求进,是有些急功近利。他不忍见良友前程错付,也明白单凭一张嘴去劝说并不能解决谢家的困境,因而打算找个机会在太保面前着力再推举一下谢尚,希望太保能够更加重视谢家,借此打消谢家这个转投别门的念头。

但是没想到,他一开口便被太保婉拒,就算来日还有机会,可是谢家祖坟都要迁到沈家乡土。到了那时候,就算谢家有意转回,王氏又怎么可能还会信重他家?

要知道,现如今排队等着得用的侨人旧姓也非一门一户,位置只有那么多,怎么可能会交给一个劣迹斑斑的谢家!

且不说袁耽的愁闷心情,王导离开台城后,便径直回到了乌衣巷的家里。

相对于叛乱之前,如今的王家也算是冷清。王舒一家已经前往江州,而王彬则留在琅琊郡乡里迟迟都不归都,许多后辈子弟也都分处各方,再不复以往各家聚居一处,欢聚一堂的景象。

看着门庭冷落的府门,王导不免有些酸楚。如今他家门庭冷落倒不是因为自家势位有衰不受时人敬重,事实上平乱之后因为早年与他分庭抗礼的庾亮去世,而温峤又不在台中争勇,如今王导可谓一统政事,较之早先还要浓厚一些。

可是因为他忙于政事,常在台中,许多人就算来拜访也见不到人。以前还有他长子王悦出面待客,可是如今王悦也已经病故,而次子王恬向来性情傲慢妄诞,只会予人难堪,从来都不知和气待人。至于其他几子,俱都年幼,尚不能待人接物。

久而久之,当王导不在府中的时候,便渐渐无人登门了。

看着冷清的门庭,不免又想起早夭的长子王悦,王导神情中便有几分萧索。他收拾心情回到了家,旋即便让人去召妾室雷氏来见他。

王导入房后刚刚坐下不久,一名华裙美貌女子便被家人引着匆匆行来,那妇人入房后先恭声行礼,然后才移步到王导座前,侧跪下来调着酪浆不乏薄怨说道:“主君久不归家,妾等长望庭内,盼得辛苦。”

男女人欲,王导自然也不能免俗,对于这个小妾雷氏,向来也是喜爱。因为他的正室夫人一直沉湎丧子之痛,身体一直欠安,所以眼下府内许多事务,都是这个雷氏照看。

眼下王导心事重重,却没有心情回应这妇人的闺怨,只是沉声道:“虎豚眼下在不在府中?他这几日可有什么不寻常举动?”

虎豚便是王彭之小名,其父王彬虽然久留在乡中,但他却因任事而归都,住在府里。

雷氏听到这话,倒是微微一愣,待见王导神色凝重便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匆匆行出,唤来府中几个管事询问一番,然后才返回来回答道:“三郎前日便离都归乡了,走得很急,倒不知为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