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公仪戾脸颊红红的,文卿的外袍他穿着还要在地上拖曳一截,怕弄脏了,便两只手提着袍边,受宠若惊地望着文卿看。

文卿被他小鹿般纯真而清澈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软,若是前世有人告诉他公仪戾小时候是这般模样,他只会觉得天方夜谭,毕竟一方枭雄,怎么能这样惹人怜爱呢?

“先生,还要书字么?”

“殿下默一首四言诗便好,微臣先看看。”

公仪戾点点头,松开双手,接过春阳递来的毫笔,春阳将宣纸打开,却不知道该铺在哪里,附近没有亭台,只有几块银装素裹的嶙峋石块。

文卿示意春阳将宣纸给他。

骨节分明的指节握住卷轴,素白的宣纸便在他残废已久的双腿上徐徐铺开,春阳吓了一跳,公子平日最忌讳别人碰他的腿,大皇子想近身都会被他冷声呵斥,如今却这样将宣纸铺在上面供三皇子殿下书写,二君孰轻孰重,在公子心中怕是早已有了定论。

虽然不太明白,但公子总不会选错的。

“微臣为殿下研墨。”文卿一手托着砚台,一手研着墨条,连指尖都是苍白的,没有丝毫红润色泽。

公仪戾握着笔,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严阵以待的模样倒有了些多年以后的影子。

可惜,挥毫下笔的气势很足,落在纸上却稍显稚嫩,笔锋还未藏尽,短处就已经暴露出来了。

“殿下中锋行笔时,心急了些,看看这里。”文卿于宣纸上点了一处字迹,“偏了。”

“还有这里,过笔时又慢了,拖沓凝滞,犹豫不决,回锋也不够有力,最后该有一道抢笔的,殿下也忘了。”

公仪戾蹙紧眉,有些沮丧。

他还没学这么多。

“但整幅字很好看,微臣很喜欢。殿下这个年纪能写成这样实属不易,以后微臣帮殿下看着些,会越来越好的。”

文卿将这张宣纸卷起来,又横铺了一卷,接过公仪戾手中的毫笔淡然落墨,笔酣墨饱间耿介特立如鹤,骨力遒劲而笔迹微瘦,字如其人,清冷自若。

公仪戾和春阳一左一右看着他作诗,信手拈来,笔下生风,只觉得肃然起敬,公子就是公子,先生就是先生。

“区区拙笔,若殿下不嫌弃的话,可以先临着练些时日。”文卿将宣纸卷起来,双手呈给公仪戾,公仪戾亦双手接过,像对待什么珍宝一般,双手托得稳稳的。

“先生对阿昭真好!”

不过一点小小的示好而已。

方才那枚安神护元丸,可比这幅潦草的字画珍贵多了。

文卿暗叹一声,揉了揉他的头:“那殿下的墨宝能赠与微臣吗?”

公仪戾愣了一下,耳垂慢慢红了:“写得不好……”

“明明就很好。”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微臣岂敢哄骗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