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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昌公主动容道:“父皇,您——”

嬴政抬起眼来,轻笑道:“就是你实在不像是坏人,更不像是会为了给弟弟铺路,而自愿嫁入沈家的人。”

临昌公主面露窘然,低着头闷了半晌,才说:“儿臣心里气不过,就是要叫他死也死不安心!”

嬴政摇头失笑,忍俊不禁,却道:“他若是真的了解你,就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跟明安秉性相似,骨子里自有一股骄傲,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婚事来铺路?你不会,明安也不会。”

临昌公主尤且记得弟弟离京之前与父亲的那一场大吵,唯恐父亲因此不悦至今,现下见皇帝心绪尚佳,便试探着道:“明安性情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许多事情上与父皇的看法南辕北辙,但他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对父皇不敬……”

嬴政眉宇间笑意收敛,沉默几瞬,说:“朕知道。”

他神情中添了几分萧瑟,像是寥落灯火:“他认死理,朕也是,都有不对的地方。”

皇长子觉得父亲行政太过严苛冷厉,皇帝又觉得长子太过仁慈,不肖自己,偏偏父子俩谁都不觉得自己有错,铁头碰铁头,最后两败俱伤。

前世死后到了地下,长生梦碎,嬴政是满心不甘的,又得知赵高、李斯篡改遗诏,令胡亥登基,矫诏令扶苏自杀,更是惊怒交加。

再后来,胡亥那畜生毫无半分人性,将所有兄弟姐妹尽数诛杀,大秦二世而亡,国祚断绝……

愤怒与不甘过后,嬴政也有所反思,脱离始皇帝的角色去想扶苏的话,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大秦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军工机器,一经运转,便很难停滞。

他诚然是功过三皇、德高五帝,但与此同时,也将大秦反向束缚住,他在之时,无人胆敢逐鹿天下,他死之后,帝国分崩离析,再也无法维系。

但是以当时嬴政所处的位置和所经所想来说,即便再来一次,他也仍然不会做出与先前不同的选择。

站在扶苏的立场上来说,他没有错,但站在嬴政的立场上来说,他同样没有错。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恰如政治本身就是一个多面体。

嬴政没有过多的体会过父爱,同样也无法将父亲的慈爱灌注到长子身上,他曾经对长子失望过,怀疑过,可到最后,长子用性命来向父亲证明了他的忠孝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