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救星

圆月弯刀 古龙 4725 字 2022-09-18

这是蓝蓝临走时说的话。

每次她都是忽然而来,忽然而去。

柳若松既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法才能让她来,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法才能留住她。

可是他很快就已知道她说的话不假。

他把那条母狗交给“葫芦”。

葫芦是万松山庄酒窖管事的外号,是个没有嘴的葫芦。

因为他不但忠诚可靠、守口如瓶,而且一向滴酒不沾。

所以柳若松才派他做面容的管事。

葫芦把这条母狗关在酒窖里,那个已经连一滴酒都没有的酒窖里。

等到柳著松想把这条母狗送走时,就发现这条母狗已经不是母狗了。

他叫葫芦带着他去酒窖里找这条母狗,找到的竟是个女人。

一个细腰长退的女人,看见他时,脸上又露出那种又害怕又快乐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这酒窖里来的。

她睡着的时候,还是躺在那张又宽大又柔软的床上。

她醒来时已经在这里。

奇迹又接连出现了,污水又变成了美酒,暴毙的猪、牛、鸡、鸭本来已被送到后面的荒山去焚化,现在又一只只活生生地走回来。

蓝蓝却一直没有再露过面。

这些奇迹当然都是她造成的,柳若松已付出了代价,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为了表示对她忠实,他连碰都没有再碰过那个细腰长腿的女孩。

他决心要得到她,不管她是不是人都无妨,就算她真的是狐,他也不在乎。

如果能娶到她这么一个妻,什么人他都不必再畏惧,什么事他都不必再担心了。

日一天又一天过去,对面山坡的庄院已全部完工,晚上有灯火亮起时,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天上的宫阙。

“圆月山庄”主人宴客的请帖也已派人送了过来。

这位圆月山庄主人当然就是丁鹏,请客的日果然是在月圆之夕。

今天已经是十四,蓝蓝居然还没有露面。

~一她一定会来,她绝不会就这么样忘记我。

柳若松虽然一直在安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要焦急、担心。

如果她不来,明天他很可能就要死在那天宫般的圆月山庄里。

他只有安慰自己,“最迟今天晚上,她一定会来的。”

所以黄昏时他就准备了一桌精致的酒菜,一个人坐在屋里等。

蓝蓝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屋里忽然充满了香气,仿佛是花香,却比花香更芬芳甜美。

本来已经被封死的窗户,忽然无风自开,窗外夕阳满天,蓝蓝就像是一朵美丽的云彩,轻飘飘地飘了进来。

她说,这两天她没有来,只因为还有很多事都要她去安排,因为要对付青青并不是件容易事,青青的法力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都很少有人能对抗。可是现在所有的事都已安排好了。

她说:“现在我已经有法制她了,只要能制住青青,丁鹏根本不足为虑。只要你听我的活,好好去做,我不但能帮你击败他们,不管你心里想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柳若松平生最大的,就是做武当的掌门。

他忍不住道:“武当派从来没有俗家弟能做到掌门人,可是我……”

蓝蓝道:“你想做武当的掌门?”

柳若松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希望最大的并不是我,是凌虚。”

蓝蓝冷笑,道:“区区一个武当掌门,算得了什么?你的志气也未免大小了。”

她忽然问:“你知不知道上官金虹?”

柳若松当然知道。

上官金虹一代呆雄,纵横天下,君临武林,江湖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无礼,他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从来没有人敢违抗。

后来他虽然死在江湖第一名侠小李飞刀手里,可是他活着时的威风,至今还没有人能比得上。

蓝蓝道:“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能让你的成就超过上官金虹,超过小李飞刀,超过当今江湖名气最大的谢晓峰……”

柳若松的心已经在跳,跳得很快。

蓝蓝道:“你刚才说的凌虚,是不是天一道人的那个大徒弟?”

柳若松道:“是。”

蓝蓝道:“明天他也会在圆月山庄,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

柳若松道:“他怎么会来?”

蓝蓝道:“当然是丁鹏特地去请来的/她笑了笑:“其实你也应该明白,他为什么要特地去把凌虚请来。”

柳若松明白。丁鹏要当着凌虚的面毁了他,要让凌虚知道他的确有该死的理由。有他本门师兄作证,丁鹏无论怎么对付他,别人都无话可说。连武当都不能说什么,更不能为他复仇。

柳若松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丁鹏做事竟忽然变得这么仔细。”

蓝蓝道:“上过一次当的人,做事总是会变得仔细些的。”

柳若松在笑,苦笑。他只能苦笑。

蓝蓝道:“如果丁鹏要杀你,凌虚会不会帮你出手?”

柳若松道:“他不会。”

蓝蓝道:“他会不会帮你说话?”

柳若松道:“不会。”

在那种情况下,谁也不能说什么。

蓝蓝道:“你若死了,他会不会觉得很难受?”

柳若松道,“不会。”

蓝蓝道:“因为他也知道,如果他死了,你也绝不去为他难受的。”

柳若松并不否认。

凌虚不吃、不喝、不赌、不嫖,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继承天一真人的道统,继任武当的掌门。因为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有野心,他对这件事的担心,绝不在柳着松之下。他们彼此心里都知道,对方是自己唯一的竞争者。

柳若松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的身一向健康,至少还可以再活上三五十年。”

蓝蓝道:“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活不了那么久。”

柳若松道:“哦?”

蓝蓝道:“他明天晚上就会死!”

柳若松道,“他一向无病无痛,怎么会死?”

蓝蓝道:“因为有个人一剑刺芽了他的咽喉。”

柳若松道:“这个人是谁?”

蓝蓝道:“就是你!”

柳若松怔住。

其实他早就想一剑刺穿凌虚的咽喉了,他已不知在心里想过多少遍,可是这种想法实在太可怕,他非但不敢说出来,联想郁不敢想得大多。因为凌虚毕竟是他的大师兄,杀了凌虚,就等于背叛了师门。做叛徒绝对是件大逆不道的事,这种观念已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蓝蓝道:“你若不敢,我也不勉强你。”

她淡淡地接着道,“反正现在我还没有嫁给你,你死了,我也不会太难受的。”

她好像已经准备要走了。

柳若松怎么能让她走,立刻道:“我不是不敢,我只怕……”

蓝蓝道:“怕什么?”

柳若松道:“凌虚从小就开始练功夫,除了吃饭、念经、睡觉的时候之外,都在练功夫,我却还有根多别的事要做。”

他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比练功夫有趣得多。

只可惜越有趣的事越不能做得大多,否则就会变成很无趣了。

柳若松叹息着道:“也许我别的事做得大多了些,所以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蓝蓝道:“你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五十招之内他就可以杀了你!”

柳若松不能否认。

近年来凌虚练功更勤,内力更深,剑术也更精,已是江湖公认的武当后起一辈弟的第一高手。

蓝蓝道:“可是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她笑了笑:“只要有我在你身旁,你十招之内就可以杀了他……”

柳若松的眼睛亮了。

蓝蓝道:“明天正午,我在城里的会仙楼等你,陪你一起去。”

柳若松道:“你为什么要在城里等我?”

蓝蓝道:“因为我要你用轿来接我,我要让别人知道,我是被你用轿接走的。”

这种要求绝不过分。

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女人,总希望能够有一个她喜欢的男人用轿去接她的。

这其无疑还有更深的含意。

柳若松的心又在跳,跳得更炔,“我一定会准备一顶最大的轿去接你,可是你……”

他看着蓝蓝脸上的面纱,“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肯让我看看你的脸呢?”

蓝蓝道:“明天你就会看见了。”

她又道:“明天你到会仙楼,就会看见一个身上穿着身湖水蓝的衣裙、头上戴着枚百鸟朝凤的珠花、脚上穿着双红绣鞋的女人。”

柳若松道:“那个女人就是你?”

蓝蓝道:“是的。”

十二月十五,晴。

正午时的阳光温暖如初春,柳若松站在阳光下,看着他的家丁们把一枚金珠装上轿顶,心里觉得很满意。

这顶轿还是他十八年前迎娶秦可情时,特地情京城的名匠按照一品夫人的仪制做成的,经过一夜的整修后,现在又变得焕然一折。可是当时坐着这顶轿来的人,现在却已永远看不见了。想到达点,柳若松心里虽然还是难免会觉得有点难受,幸好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

今天是他的好日,也是个大日,他绝不让任何事来影响他的心情。

他的家丁们都已换上崭新的狐皮短袄,腰上都系起了红得耀眼的红腰带,一个个看起来全都是喜气洋洋、精神百倍。

蓝蓝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在会仙楼等着他,他相信蓝蓝绝不会让他失望。

为他掌管马厩的老郭,已经将他那匹高大神骏的“千里雪”牵了出来,在新配的鞍辔上,还结着副鲜红的彩缎。

他一跃上马,身手依然矫健如少年。

他真是觉得愉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