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书库极其庞大可观，就像是用家族的血肉硬生生堆积成历史的海。

其中记载的东西，包含着古老的术式，禁忌的知识，厚重的野史和数不胜数的传记，都能把穿行在这里的人彻底淹没，不留下一丝存在感。

小鹿御铃子摸着书脊，若有所思。

“真的不需要我继续陪同吗，铃子前辈？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找到您想要的东西。”

“……”

小鹿御铃子的指尖摁住书皮，那层薄薄的皮肤透出一种绷紧的，格外用力的白。

森鸥外赶忙对着金发的萝莉露出讨好的笑容，半蹲下`身，朝她作出双手合十的忏悔模样。

——但不是每一个信徒都能得到奈亚拉托提普的青眼和优待。

她预想中的时间到了，系统再度出现在小鹿御铃子的脑袋里时，她没有意外。

哪怕小鹿御铃子的看法被很多人改变，她也会去努力信任其他人……

宛若烈酒浇在了新生的伤口上，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存在感分外强烈。

那座温柔的城市的魂与灵尚且注视她时，她身上的疲倦从不会多加停留半秒，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拂掉，永远有不止歇的微风和阳光轻轻地亲吻她。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糟糕。

但与出场不同，他们的眼神是静的。冷漠得如同阴天降下的一场雨。

小鹿御铃子记下来法阵的所有细节，才伸手揉了揉酸痛得像是要流泪的眼睛。

那是一个纹路诡异的巨大法阵，它的正中间画着常人不能理解的形状。

所以——在每个和她打过交道的人眼里，虽然小鹿御铃子平日里端着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抬起双眼却比谁都要让人不敢直视。

小鹿御铃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森鸥外会面的。

明明掌控了咒术界绝大部分权力，在别人的想象中要开始呼风唤雨，森鸥外依旧坦然自若地迎着咒术师们怪异又隐晦的打量，站在门口等待自己那位验收成果的盟友。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手揽大权，甚至生出了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小鹿御铃子在禅院家的书库里寻找着能驱逐或者封印奈亚的办法。

这件事在御三家的书库中都有记载，只是出于记录者们间一种奇怪的默契，写得格外隐晦，言辞颠倒无序，如果不仔细看，只会被后来者当作胡言乱语，随意地弃置在角落。

站在她眼前的前辈，是真正跺跺脚就让咒术界发生了一场地震，至今余震未消的重要角色，这让她生出了敬畏和谨慎。

禅院真希穿着相比禅院家而言不那么合时宜的，更加现代化的衣装，显得人很精神，深色的马尾高束，那副咒具眼镜后的眼神像是出鞘的利刃，寒光可畏，又带着年轻人的坦坦荡荡。

刚上任时间不长的禅院家家主看着面前的少女首领，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不显得疏远，也不显得谄媚。

禅院真希的处事变得更加成熟。

禅院真希听到这句话怔了怔，“您是指打理禅院家的事务吗？的确是这样……但是……”

城市的爱在她身上结果，筑巢。

于是她含着笑，瞭了禅院真希一眼，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但小鹿御铃子想不起来。

——她找到了。

森鸥外率先出声打招呼。

她静静地望着禅院真希半天，看出对方真的在等自己的答案，莞尔道：“谢谢你，真希。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应该还有很多禅院家的事情要忙吧？”

她当然不好受，这更像是把她灵魂紧紧附着的一块东西挖掉丢弃，变得脆弱的大脑像是粘成团的浆糊被手捏成各种形状，就如同热胀冷缩。

小鹿御铃子的思考飘空了一下。

在书库这种重地，任何一点的疏忽大意都可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以前绝大多数造访的客人都是秉持着小心再小心的态度。

她说。“吾神要继续看戏吗？”

奈亚可以填补她记忆中缺失的那块拼图碎片。

而同步的，她也操控着她的马甲在加茂家和五条家的书库里寻找着驱逐或封印奈亚的办法。

“你在拼尽全力地隐瞒着我什么呢？”

祂睡了太久太久了。

长长的银色头发顺着小鹿御铃子的脸滑下来，盖住她的神情，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颜色不健康的嘴唇。

“好久不见，首领小姐。”

“什么都没有。”

如果有人无意间看到她，惊鸿一瞥下，肯定会对她是否在阅读产生疑问——因为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这证明她的权限不够，不是对这个世界的管理权限不够，而是对个人的管理权限不够，更加核心的东西被隐瞒，被藏匿起来。

而不管出于何种理由，禅院真希都不适合继续留下来陪同了。

小鹿御铃子感到她的大脑开始发热，像是做工精密的机器运转过载的热量带来的混乱感在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头脑，使其变得浑噩。

奈亚拉托提普真的是随机选中了她吗？这真的是巧合吗？

千年前的那场动乱，是不是在为这场千年后的游戏做准备？

那种不得解的困惑在此刻如同绕不开的烟一般绕住了她。

但她也会累的。

邪神别有用心般低低地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