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外(一)

一簪雪 荔枝很甜 2834 字 2022-09-12

但这么多年,看多了姬崇望虚伪的皮囊,知晓他内里的狠毒自私,年少时的怦然心动早就偃旗息鼓了,多年经营,不过是为了人前最后一丝体面罢了。

可现在连体面也没了。

林婵拉住忙碌进出的姬娴与,麻布粗衣衬得她那么娇小,她受惊低呼:“母亲……”

林婵眼里迸出光,紧紧攥住姬娴与的手,说:“我听说你阿姐在御前侍奉,新帝温文尔雅,是个和善的人,她必定能说上话。你不是与她最好么,你去与她说说啊,姬家也是她的家,倘若姬家出事,她也捞不着好!”

“母亲……”姬娴与哭着将手抽出来,她带着哭腔说:“这里早不是阿姐的家了,我们都对不住她,又怎好求她。您与父亲犯下了天大的错,往后我们若留着命,就好好赎罪吧。”

林婵不依不饶,却逢姬崇望经过,他淡淡道:“为难孩子做什么,求谁都无用,新帝不会留我。”

到底是在官场周旋了二十年的人,朝堂局势,他比谁都看得明白。

便是没有姬玉落这桩事,当初他利用国子监造势,助新帝登基,单是这一件,就注定了他迟早要沦为不能说话的弃子。

他的存在,便是新帝的眼中钉,新帝怎么可能放任他继续在京都任事。

想必不过几日,调令就要下来了。

姬家的荣誉,竟只留了半辈子不到。

姬崇望面色沉静,可心中的哀凄不比林婵少,筹谋了那么多,赔上了那么多,到头来全是无用功。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新帝的仁慈。

丧礼不过一日,禁中的诏书便下来了,果然是辞了他国子监的官职,下放到地方任吏员。

连降数职,又是偏远地区,姬崇望却懒得为自己辩驳争取,他垂首不语的样子,像极了认命。

出城当日,经由城门之地,姬玉落马车帘牖敞开,露出张脸,安静地望着他。

说不上欢喜,也没有恨意,那稍稍挑起的眼尾,添的是漫不经心的嘲弄。

这种嘲弄,姬崇望曾经在一个孩子脸上看到过。

那日寒意涔涔,霜雪覆腊梅。

八岁的丫头由嬷嬷引着,打几簇梅花枝头旁绕过来,低垂的眉眼只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鞋面上已经破了个洞,但她抬起眼时脸上没有自苦的神情。

安安静静,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也没有惊慌失措,冷静得不像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那时,她只犹疑地唤了声:“父亲?”

姬崇望便知道,这是孽债,是尤黛月对他的报复。

后来送她出城当日,姬崇望站在角门檐下,那孩子透过车窗看他,神情便如此时,静得像口摸不到底的深渊,无波无澜,眼尾和唇角那点微不可查的弧度却恰到好处,仿佛一眼就能将你看穿、看透,还带着点懒得理你的不屑。

姬崇望从未与人说过,后来多次午夜梦回,他常常是一身冷汗惊醒。

他梦到那双眼睛,就那样笔直地望着他,望穿他!

他停在那里,姬娴与催促道:“父亲?该走了。”

姬崇望将包袱给她,只让她先去城门口排着长队,自己则径直朝对面的马车走来。

步履沉重,面色亦凝重。

车窗里女子支颐斜倚,浑身透着慵懒凉薄的意味,见他来,也不曾坐直,只是挑高了眼。

四目相对,周遭人群嘈杂,更显两相死寂。

姬崇望酝酿许久,道:“终究是她赢了,她恨极了我,你替她了了心愿,也算是交代。”

闻言,姬玉落先是挑了下眉,而后垂眼,很轻地笑了声,满是讥讽。

时至今日,她其实从未针对姬府做过什么,只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挡在了权利更迭的风口浪尖,这能怪的了谁呢。

而姬崇望却以为,姬家落到这个地步是她刻意为之,是在为尤黛月报仇。

……但她确实无意之中全了尤黛月的心愿。

思及此,姬玉落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神态稍显落寞和茫然,但只一瞬,便被车外一阵高音打破。

木雕店掌柜的捧来一块沉甸甸的紫檀木,展颜道:“姑娘您看,这便是小店新得的木料,您上回嘱咐过,小的便一直给您留着呐。”

姬玉落摸了摸那方木头,心里那点道不清的烦闷忽然消散,“回去吧。”

(2)浮木

雨夜雷鸣,天边乍闪过冷光。

姬玉落蓦地睁开眼,气息起伏不定,但人躺得板板正正,没有发出丁点噩梦惊醒的声响,然身边人似有所察觉,一只大掌压在她腰腹,将她整个挪了过来。

男人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腔调,说:“怎么?”

姬玉落侧头去看他,借着窗外银白月色,恰能见他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

她抬手摸准他唇上,指腹感受了下柔软温热的温度,心才堪堪定下来。

不及霍显再问,她就仰起脖颈亲过去。

那一下力道极大,撞得霍显困意全散。

乱七八糟的啃噬似是在发泄情绪,霍显启初还算配合,张开嘴予取予夺,直到那只揪住衣领的手不很安分地往下,直勾住裤腰,他才出手摁住她。

姬玉落挣了挣没挣开,恼得在他唇上咬了下。

霍显用手肘撑床,稍稍将自己支起来些,俯身用舌描摹她的唇形,逐渐掌握主动权。

打蛇打七寸,他动作娴熟地摸到姬玉落后颈,就着这一小块颈骨慢慢揉捏起来,仿佛开关一样,指腹上下摩挲间,怀里的人方慢慢冷静下来。

她动也不动,食指虚虚搭在他肩背上,任他一下、又一下啄吻餂舐。

许久,霍显松开她。

呼吸交缠,各自平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