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京城这些贵妇属她最为活跃, 宫里宫外都说得上话,为人也喜欢贪便宜。咱们的这件镇馆之宝若是能让宫里贵人用上,就不愁日后销路,多少价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黄主事恍然大悟,语气很兴奋,“咱家膏子是顶顶好的,若是能让宫里的皇上娘娘都用上一回,咱们的十珍堂立马就能名扬天下了。”
谁说不是这个理儿呢?
若非想让王肯堂这个红人帮着在皇帝面前说说话,他何苦在这位自己从来看不起的堂兄面前低三下四。
只要王肯堂在皇帝面前赞几句八繁膏的好处,他就用不着跟杨首辅郭院使这些眼高于顶的贵人打交道。那些人算盘是算精了的,根本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忙……
想到要送出去的大宗银钱,王观忍不住一阵肉皮疼,转头吩咐,“你紧着店里的好药材先把这批八繁膏熬制好,其他的活儿可以先放一放。咱们能不能一炮打响,就看这一遭了……”
黄主事的也有难处,“别的倒也罢了,就是那味……药实在太难得。没有那样东西,八繁膏的疗效就要减半。咱们从前也试过两回,有些多年打交道的老主顾一尝就说成色不够……”
能在京城混的都是人尖子,想要坑蒙拐骗根本行不通。
王观当然懂这个道理,所以更加烦躁。
“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在想法子吗?京城不比别处,做什么事都有人在后头盯着。本来王肯堂是绝好的人选,在皇上面前递句话的事,也用不着咱们这么辛苦。”
说到后头忍不住含恨诅咒,“偏他和当年一样迂腐不上道,最喜欢认死理。他那么喜欢喝酒,怎么没有早早喝死他,留到现在戳我的眼睛?”
黄主事显然是王观的心腹,就细言劝慰,“是人就有弱点,王肯堂原本穷困潦倒全无斗志,遇着周秉才勉强翻了身。穷人乍富短处多了去,只要拿捏住……”
王肯堂没好气,“我已经很主动了,说只要他愿意,我就帮他风风光光地重回王氏宗族。这样他那一家子死了也用不着当个孤魂野鬼,这条件难道还不够优厚吗?”
现在稍稍有些身份的人都讲究个出身,若是没有个名头响亮的祖宗,天生就低人一等。出去交际的时候,就会被别人当做出身低微的寒门。
黄主事也有些不解。
这原本是个极好的机会,他要是王肯堂的话肯定会求之不得,趁这个机会和家族重修旧好。
王观想了一会儿,有些悻悻,“我这位堂兄从小就与众不同,当年苏州城外发了瘟疫,城里人心惶惶唯恐避之不及,偏他闹着非要出城去诊治,一点都没有大局观念。还叫嚷着我们这些人有负王家祖宗治病救人的遗训,简直不知所谓……”
黄主事阴仄仄地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毫不避讳的大胆提议,“不如让大老爷把王肯堂的妻女先接回苏州照料,只要把人捏在手心,不愁王肯堂蹦跶得欢……”
王观的嫡亲兄长如今就是这一辈的王氏族长。
王父在世时百般筹谋,终于把一个儿子送上族长的宝座,另一个儿子执掌族中的钱袋子,可谓是风光一时无两。如今的苏州王氏,其实就是他们两兄弟说了算。
王观心动了。
这是最直截了当的法子,自从他成了十珍堂的当家人,为了达到目的并不忌讳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但他看了一眼桌上油亮滑腻的八繁膏,摇了摇头,“还没到最后一步,况且如今他跟那个叫周秉的锦衣卫颇有交情。咱们初来乍到,这种新贵能交好就尽量交好…………”
王观到京城格外注重朝堂当中的人,所以很早就知道周秉是北镇抚司的六品百户,官不大还是皇上的奶兄弟,这种情谊可是千金不换。在他看来,周秉如今比那些三品四品的官员还要值得拉拢。
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要紧,等把钱财捏在手心,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权贵们的大门也会应声而开。
黄如皋虽然是十珍堂的大管事,但更明白这位主子狠起来那是六亲不认的,做下的决定说是征询意见,其实早就有了章程。
他想起第一次见主子翻脸不认人的时候,连后背上的汗毛都直直竖了起来。就唯唯应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等把公事处置干净,王观的心头邪火终于消散许多。他端着装了八繁膏的小匣子往后院走,见了病美人一样柔弱纤细的庾湘兰后,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东西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