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太太像油煎一样心急火燎地赶到城外的庄子,可远远的就住了脚步。
她躲在暗处仿佛事外人一般等着,眼睁睁地看着如花似玉的年青女孩儿端直着身子,斯斯文文地一步一步迈入鬼门关。
女孩儿粉白的裙子上绣满了素净的折枝花草,裙角随着风微微招展开去……
那扇黑漆大门关拢的时候,麻太太甚至还有闲暇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从此之后丈夫终究不会把这个女人当成不可触碰的心头好了!
女人钻起牛角尖来真是可怕!
周秉看着眼前的女人,伸出两根手指重重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所以你就看着你丈夫犯下错事,就算那余小莲往日的身份再不堪,如今却是有名有姓的良家女。关起门来奸了她,你丈夫同样也是跑不脱的……”
到底是谁帮余小莲洗白真实的身份,又是谁帮她成了净土宗的圣女,这时候已经不可追寻了。
麻太太耷拉的肩膀重新挺起来,原本圆润的下颌重新变得坚硬。
“不过是个下贱的娼妓,被人嫖就是她的命。余小莲若是敢到官府告状,我就说她到处传播□□宗义,不死也让她先去层皮。我原本也不指望我丈夫继续当这个主簿,只要一家人像从前一样和和美美的,不要成天这样担惊受怕……”
现行有律法:入了籍的娼妓如同猫狗卑贱,富人们就是失手打死也能拿银钱赎买罪行。
恐怕麻应古程材等人也是这样考虑的,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还用不着担很大的责任。毕竟余小莲身份低微欺骗在前,他们也是激愤之下做了些许错事,而且这种错事还是男人们常犯的……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看似可欺可辱的余小莲除了净土宗,背后还有一个手段极厉害的风水师兄长!那人不动声色地搅起滔天大浪,把他们暗地勾结贪赃的不法公之于众,还轻巧巧地取了许多性命。
周秉也忍不住唏嘘,只是这一点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就要了五条活生生的人命,净土宗里藏龙卧虎,偃旗息鼓将近二十年又能够卷土重来,不是没有依持的。
麻太太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又透着一股奇怪的怯懦和怨恨。
“我一个内宅妇人,就是知道什么又怎么敢去拦?这些乱子不能怪在我头上,那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亲爹。惹了他的厌弃,我就是无根的浮萍,我的几个孩儿就是街边的孤儿!”
她的神情渐渐亢愤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脸上却有崩溃的泪水,“我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装作睁眼瞎子,我没有错……”
周秉怜悯地望她一眼,“你没有错,只是看着错一步一步地发生。如今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丈夫还是死了,这个错的结果你必须接稳了!”
佛家有因有果,所有的果都有当初种下的前因。
周秉和谢永往外走的时候,离得老远才听到一声悲悲戚戚的尖利哭喊。也不知女人是在哀悼丈夫的早亡,还是在哀叹自己今日的不幸……
留在后头的麻太太鼻子发酸眼睛发潮,一张嘴一口浓黑的血沫子就往外喷。
她心力交瘁,像是做了一场糊里糊涂的大梦,怎么也没办法醒过来,醒过来了又不知道怎么把日子继续下去。
谢永一边叹气一边悄悄问,“这余小莲既然是扬州那等风月场所过来的,那必定不是余得水的亲妹子。为着不相干的人,余得水翻起来这么大的乱子,值得吗?”
周秉跨过一道门槛,看着冷清街面上立着的几根灯笼幌子,叹了口气,“他们之间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晓得。但余得水费这么大的劲,宁可先认了人命官司,就为了掩盖余小莲的真正出身,也算是十分有心了……”
谢永也唏嘘不已,“原先我还以为清水乡的余正富可以算是这里头最冤屈的人,不过是为了一块山上的坟地就被余得水设计杀了,现如今看来这个人的恶竟和那几个不分伯仲!”
麻太太虽然没有进门,但那处陪嫁庄子里头有一个贴己的婆子。谢永过了两天后找时机把人找来,恐吓了一回,终于让她将那晚上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那天晚上正如麻太太所料,余小莲一进门就如羊羔落入陷阱,很快被满怀恶意的男人们扒了衣衫灌了酒水,要求赤着身子唱曲儿跳舞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