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叹了一声,“大水一来全家都冲跑了,听说我爹当场没了。我娘见识少,病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把我送人,她一直以为是好心的富裕人家发善心收养了我,还给人家砰砰地磕头。
听人说她饿得要死时还高兴得不得了,跟村子里的人说高家三兄弟当中总算还有一个活的。
我那时小,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除了进宫的时候挨了一刀子,也没受太多的罪。在被窝里哭鼻子的侍候,还一直怨他们心狠……”
是啊,有时候活着的不见得比死了的更痛快。
“见笑了。” 高玉鼻子唏嘘了一下,“后来我魔怔一样找我家里的人,我大哥二哥比我大许多,也成了亲,兴许还有子女侥幸活下来,结果找了好几年才发觉人都死干净了。”
想来是真伤心了,高玉一时顾不得礼仪,拿袖子抹脸上的泪水。
“……只找到早年嫁到穷山里沟的大姐,她命好。嫁的男人还算老实,生下两个儿子都带活了,其中这个小的就是高鄂。”
荒年里人命不值钱,有时候还不如贵人家里的一条猫狗。
高玉卷袖子的手抖了一下。
“高鄂他原本不姓高,是我大姐说老高家的人都死绝了,总不能让高家没有后人供奉香火,所以找族里的人商量过继了小儿子。我不好露面,也怕被嫌弃,只能暗中接济一二,才让这孩子读了书进了学。”
原来高县令是高玉从来没有相认过的亲外甥。
这一层关系说来复杂跌宕,难怪从来没有外人知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