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误打误撞地查到王观名下的一处庄子在不久前刚刚易主,而谢永因为市面熟悉,好巧不巧认识那座庄子的新主人是杨庆儿养的一个清客。
为了和十珍堂撇清干系,杨首辅都不得不主动退居二线。而杨庆儿这时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买了这个庄子,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能和杨庆儿这个疯子牵扯上的多半没什么好事,加上王肯堂也差点被胁迫,所以周秉断定这座新庄子就是杨庆儿力图隐藏的秘密。
果不其然……
外面开始下起大雨,周秉的声音在昏暗里显得沉闷,喃喃自语,“那些人真的都没了下落吗?”
谢永也小看了那些人的肆无忌惮,“我派的人不敢乱动,但传的信出来说第二天的确没再见到那几个人了。不知道是就地处置了还是送到别的地方,我底下的人手不足,又怕深挖引起注意就主动收手了……”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因为不知道那些人会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
周秉心绪有些浮躁,敲着桌子沉吟,“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十珍堂的王观炮制八繁膏时浑身汗毛直竖,他把他的亲生子亲手铡了片。白惨惨的一片,偏偏血没有几滴,让人看了连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现在看,这杨庆儿行事和他简直像是亲兄弟一般……”
这两个人视人命如同蝼蚁的态度如出一辙。
谢永自忖算不上好人,但这种事真是让他这个老手都感到不齿。一咬牙小声问,“不能查,就眼睁睁地看着更多人受他们的迫害……”
他倒不是正义感爆棚,不管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的名声都不好听,只是因为心里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是非观念。那座庄子是无底洞,已经悄无声息地没了好几拨人。谢永想,再怎么样那些无辜的人也不该这么个冤枉死法。
第189章 第一八九章 药人
此时的卢妃胡同也不太平, 杨庆儿有些心烦气躁,拿着手里的几张纸大发雷霆,“用了这么久的工夫, 你就给我整了这么个玩意儿……”
地上站着的是一个面容消瘦的老者, 姓孔,是川陕一带的名医, 被重金延请到京城已经小几月了, 当然最初的名义说是为杨庆儿医治瞎眼睛的。
孔大夫脸上恭敬木然,心里却在后悔实在不该趟这道浑水。当初在成都府的小日子多惬意, 每天坐诊完毕后喝一壶小茶吃一叠点心,或是带着家里的小孙子玩乐一番何等逍遥,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孔大夫盯着自己的手, 觉得上头怎么洗都有一股子血腥味道。第一次干违背良心的事时,他整日整夜的睡不着。但在无数财帛和天花乱坠的许诺面前,他的大夫操守忽然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人活一世, 总要搏一个万世流芳的美名。他想做一个前所未有的先驱,总得有些不得已的牺牲。
桌子边三足骊龙纹的香炉里燃着安神香, 让人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孔大夫听了杨庆儿的斥责后不疾不徐地斟酌着用词,“这才四个月, 前期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不易的了。移植到另一人身上的眼睛重新生长, 总是不易。眼下出现坏死,也可能是术后有些地方没有注意,还请爷容我些工夫细查……”
杨庆儿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奈何他左眼瞎了这么多年, 竟是一天也不愿意多等。那份渴望就像一个原来越膨胀的贪欲,总有一天要让他到焦渴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孔大夫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收罗来的高手, 这些日子也算尽心,实在不宜这个时候翻脸。杨庆儿平静了一下驻步回头,“我会再给你找几个合适的人选,你只管老老实实地给我试验,总要找对法子才行。”
孔大夫松了口气,看出他面色不豫根本不敢多话,躬身退了出去。
贴身侍从艮八过来小声问,“先前已经悄悄处置了五个人,现在这一批试验失败的人该怎么处理?”
杨庆儿的头有些疼,他对于别人的命倒不是很看重,而是因为他现在披了官身,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做什么时都要顾忌后果。庄子上的事若是泄露,那必定是一场轩然大波,即便是皇上再对他青眼有加,恐怕也不会出面保他……
这一摊子事成了烫手山芋,拿在手里膈应,丢了又实在舍不得。
毕竟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庄子上消失,时间久了还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段时间艮八总疑惑后头有人盯着,但把庄子上的人手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并没有查到什么特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