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输人不输阵,他困兽尤勇,所以话里话外都是讥讽之意。
看见对方已经是拔牙的老虎确实没什么威胁了,周秉这才捂着胸口伤处,一落地就一个箭步上前,腾地一声就把人狠踹倒在地上。
那一脚哐当一声又狠又准,然后脚尖以一个毒辣刁钻的力道将将抵住脖子。聂一掌丝毫动弹不得,觉得自己已经受伤的肋骨登时发出一阵脆响,就立刻明白这个看起来清雅文秀的年轻人今日确确实实是不准备让自己活命。
最后一点生还希望落空。
聂一掌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冤枉,连对手的姓名都不知道,瞪着血红的眼睛十分不甘心,断断续续地往外吐字,“你……你到底是谁,不嫌今天的阵仗你胜之不武吗?”
江湖上的人讲究快意恩仇,哪里会这样不择手段。
周秉的脖子有细细的红痕,鼻腔里也有断断续续的湿意,那是刚才险些被掐住时留下的。
他垂眼看着地上艰难蠕动的身形,知道这人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这才往外吐了一口血沫子,难得好心地说了几个字。
“对付你这种最是惜命的老家伙,成天龟缩在公主府里我还真没办法。不过只要能收拾你,我管他娘的什么胜之不武……还记得二我芳么?”
脸上神情自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占尽上风后又以多欺少是件可耻的事。
聂一掌有些疑惑,过了一会才想起什么,忽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是受人所托,且二我芳的女东家不过是江州过来的小海商,在商界也没什么名号,你作甚要为她出头?”
看来过度低调也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
周秉眼睛微微一眯,手中的青锋剑微微一送,“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这样我就没有找错人。你错就错在使银子收买陈四为你杀人的时候却没有事先好好打听一下,二我芳的女东家谭氏不是你能随意动的……”
干净利落,一道血箭“噗”一声飚在雪白的墙面上。
聂一掌还想听清接下来的话,奈何对方丝毫没有对他详细解释的意思。一阵酣甜的味道从喉管涌上来,他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地上的人被渔网捆得如同一颗巨大的粽子,满面尘土狼狈不堪,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已经是不行了。
这时候摔在墙角的谢永有些吃力地抬头,他方才被聂一掌踹中心口满脸尘土,形容也很糟糕,咳了几声后告罪,“大人莫怪弟兄们进来晚了,刚巧碰到巡防营的人。我怕露出端倪,就按着弟兄们没敢按时行动,险些误了大事!”
刚才的一场激战是这么多年最危急的一回,尽管周秉的反应和体力已经调节到了最好的状态,但是对着聂一掌这样打小历练出来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其间的差异还是一时半会无法弥补的,一招不慎就能全盘皆输。
所以他以身犯险拿自己做活靶子,引得聂一掌不顾生死大忌背对窗户,这才被锦衣卫的捆仙索结结实实的套牢。
这东西生得像渔网,却是用上好的天山蚕丝和金刚丝制成,又柔韧又结实。一旦被缚住,立刻就能将人犯的行动迟滞住,是拿人时的绝顶利器。任是大罗真仙也难以寸步,所以才会被称之为捆仙索。
周秉吐了一口腥甜气,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扬起眉梢,“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宰了这家伙的事至多明天早上就会在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的,你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谢永楞了一下,登时瞪大双眼,低下头委婉劝阻,“大人把人悄悄处置了,给嫂夫人出了这口恶气就是。要是让那位……知道,岂不是又要跟大人闹腾不休?”
在场的几个人都晓得“那位”是谁,顿时面面相觑。
背后宰人是一回事,真敢跟皇家人对仗,他们还没有这个本事。说起来 聂一掌毕竟是荣寿公主的家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月光又滑了过来,先前的打斗让周秉的脸上多了条长长的划痕。大概因为躲闪及时,这时候才开始往外慢慢渗血珠子,让他俊秀温雅的面孔凭空多了股鲜少显于人前的冷厉煞气。
他听了这话慢慢瞥过来一眼,依稀有寒光闪烁,“我就是想闹大,越大越好……”
这位爷肯定是得失心疯了。
刹那间谢永心里冒出这么个荒谬的念头,不过他不敢说出来,只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仓促地笑了一下,“大人千万要想好,你家里还有人等着呢。若是改了主意,卑职马上帮大人掩盖痕迹,保证让别人觉察不到半点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