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说怕引起某些人的误会倒是一句大实话。
江月英的丈夫就是桑樵,那是从前和谭五月险险谈婚论嫁的人。要不是后来阴差阳错,再有周家老祖母和谭父坚持重新履行这纸几乎荒废的婚约,那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那桑樵是个正经读书人,是铁板钉钉的两榜进士出身,为人谦和低调,在士子中的风评相当不错。周秉也有些后怕和庆幸,要是自己再瞎迷糊一段时日,这亲亲媳妇就跟着别人跑了。那样一来,从前的那些遗憾和伤痛一定再无机会弥补了……
这会子见媳妇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顾虑,周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狂喜,索性十分大方地凑过来出主意,“你就当那江氏是一个普通朋友,说得到一起就多来往,说不到一起就借故推几回。那江氏要是有江阁老的两分聪明在,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江氏是有点背景,身后有一个了不起的阁老亲爹,可是她已经早早嫁了人。且她的丈夫即便将来前程远大,但现在还只是吏部一个小小的七品都给事中,在周秉的眼里实在不够看。
如今他已经有这个底气,也非常乐意给自家媳妇撑腰。谭五月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半分不用勉强。至于有那不开眼的杂碎,自有他在后头出手慢慢收拾。
这回的事,绝对仅此一回。
谭五月毕竟受了那一踢,虽然当时已经避开肚腹,但还是受了些的影响。也许是惊骇过度晚上不能睡踏实,时不时地觉得精神倦怠,身子到现在为止的确也算不上完全安好。
她尽量转开对腹中胎儿的担忧,慢慢扒拉碗中的饭粒。
“那江氏好似十分在意她丈夫,十句有五句都在说丈夫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听店里的伙计说,其实她往日在二我芳来过一两回,就是因为她挑选首饰和布料时常常犹豫不决,总是拿不定主意。
伙计们之所以印象深刻,还因为即便是她亲自过来挑选的东西,有时候回去后还会拿回来调换一回,单单就是因为她丈夫不喜某种颜色和花样。”
周秉凝神听着,也觉十分好笑,“听起来是个没什么主见的……”
京城中这种以夫为天的妇人多了去,丈夫说太阳是方的估计都会点头。
谭五月声音压低了些,语气里有少许无奈。
“江氏看起来不像是个自来熟的人,我也不好打断她。她就絮絮叨叨地说家中因为父亲早年清贫,家里橱柜上连几个像样的赏瓶都没有。为着清廉的名声,一家人其实过得比京城许多平常人家都不如……
我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就干巴巴地夸了几句江阁老不愧是朝臣的楷模。她反正很高兴的样子,然后我就做主让瑞珠出去在库房里找了几个摆件,推说都是从江州老店带过来的,看着精贵其实不值几个银子……”
说到这里,谭五月也忍不住感到好笑。
“那江氏应该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只是熟络一些后就有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最后连我平日里用来盛放鲜花的琉璃钵也拿去了。她倒是不肯占便宜,说回去要翻翻家里的东西,给我找些用得上的送过来……”
说当朝号称计相的江阁老家里穷真真是笑话,多半是江月英为了拉近和谭五月的距离,故意亲近才这样说话,看着倒是不十分的蠢。
周秉有些意外,“我听说过一点她的为人,有点小家子气又眼高于顶。大概因为她父亲位高权重,所以这女人平日里有些孤僻,等闲不会跟别家的太太媳妇主动搭话,在你面前倒显现两分活泼性情。”
锦衣卫是负责侦测百官言行的专门机构,只要上官同意,对于京城大小宅邸里的阴私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周秉上任后,因着心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特特留意过桑樵和江月英两口子的动向。
他想了想,捡能说的说了几句,“不过这个江氏在生育一途上颇为坎坷,大概因为身子弱,又接二连三的无故流产,一直没有诞下亲生子嗣,所以有时候难免喜欢无端猜忌,你不跟她亲近也有好处……”
吏部有个私下流传挺广的笑话。
桑樵是吏部七品都给事中,去年端午节的时候有一位同僚的妻子好心,给衙门当值的每一位年青官员都分送了一条五彩长命缕。
那位太太手巧,每位官员得到的长命缕样式都不一样,桑樵得到的那条上面还系了细小的朱砂石,因为配色巧妙,所以看起来格外别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