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嬷嬷见了对谭五月的印象更好。
她倒不是缺这点银子,而是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这位谭恭人都用心听进去了,且面上从头到尾没有半点敷衍姿态。
回到宫里顾嬷嬷就把自己在周家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
常皇后听到周家西院的居住处还是有男子日常起居的痕迹,就不由好奇,“按说谭恭人的样貌也算是平常,怎么她家那位周指挥使就没有趁她有孕抬一两个漂亮丫头当姨娘?”
历来女人有了身孕不好再贴身伺候,当丈夫的一般就会搬到别处暂住。
顾嬷嬷是常皇后身边的老人,自然就说了实话,“我细细看了,周围侍候的丫头都是姑娘打扮。就是一个叫瑞珠的,听说也是家里的管事媳妇。谭恭人陪我说了小半天的话,恰好那位周指挥使休沐在家,还派人往内院送了两回小东西,都是京城常见的小点心小玩意,用来逗趣的……”
常皇后听了不由羡慕,“我先前也以为周秉是个绣花枕头,后来亲眼见了也觉得不像传说当中那样不堪。更何况他那等的人才,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谭恭人倒是个比我有福气的……”
语气怅怅地,神色间若有所思。
皇上对她这个当皇后的处处尊重,处处体面,可是除了尊重和体面好像也没有别的了。当常皇后听说荣宠不衰的徐贵妃死于一场大火,而皇上悲伤归悲伤,不久就又纳了数位新人后,就再一次对自己的将来没了大多不切实地的幻想。
那位只能是帝王,而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配。
常皇后一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边悠悠地想着这些闲事,忽的捂嘴笑了一下,“这下荣寿该死心了,她的意中人如今连孩子都有了,皇上多半不会再容许她蹉跎下去……”
荣寿公主翻年就朝二十的岁数上奔了,在现在怎么都算是异类。只是皇家地位贵重,没有谁敢当面议论罢了。
顾嬷嬷笑着摇头,“内院妇人眼界实在是有限,荣寿公主素来眼高于顶,却也只是局限于这些情情爱爱。要是从前也就是一道旨意的事,但现在皇上正看重周秉,只怕不会趁公主的心愿……”
周秉年纪轻轻又有手段,凭自己的本事立下好几件大功劳,如今已经是锦衣卫正四品堂上指挥佥事,怎么会愿意舍弃大好前途去当一个不知所谓的驸马爷。再说他和谭五月夫妻关系甚笃,也不会做出停妻再娶这样让人诟病的事。
常皇后垂下眼帘,想到那位日见精深的种种手段,心底有些发紧,压低了声音斥了一句,“这些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传到别处去。皇上……是看重周秉不错,却绝不会越过自己的嫡亲妹子去。下回你再出宫,就让谭恭人自己格外当心些……”
荣寿公主的执拗别人不知道,常皇后到时知晓一二。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顾嬷嬷却是面色一变。她是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这话的轻重,于是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女人从怀孕到生产足足十个月,在这中间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谭五月本性单纯,只怕难以适应京城的魑魅魍魉。除了这些,还要看她和周秉两个人的情分到底有多重了……
前路艰难,男人愿意当遮风避雨的大树,女人相对得就要活得轻松许多。常皇后对谭五月的印象不错,但也仅仅止于不错而已。对于将来十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常皇后即便十分稳重,不免也会感到两分好奇。
但是连她也没有想到,意外来得又快又急。
六月十六这天到底不平静,天刚过晌午,本来明晃晃的太阳转眼就黯了。前门大街立马就有闹事的,几个消息灵通的地痞连砸带抢一会功夫就把街面堵了个水泄不通。正在二我芳里头看账的谭五月觉得不太对,吩咐底下的伙计赶紧把大门关好,并且好言安抚还没有离去的零散客人。
这两天从江州过来一批极其贵重的舶来品,这些货占了店里大半的流水银子,谭五月实在放心不下。心想过来看看就赶紧回家去,决计耽误不到晚上去,没想到被几个闹事的地痞堵在店里出不去了。
她心里奇怪,这里可是京畿重地,这些小地痞到底有什么大依仗竟然敢当街砸抢?
孟掌柜听着远处的喧闹嘈杂忧心不已,心中万分后悔把谭五月叫过来。
这回从锡兰国来的银器十分别致,听说是国主亲自监制的一批上品。本来是要收归国库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流落到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