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无法明确的威斯曼偏差值出现的地点,和毛利雾仁通讯截断前最后的定位点高度重合。

毛利夫人迅速振作,她知道凭毛利集团的力量很难救出自己的孩子,所以多方辗转,她通过凤圣悟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信息,联系上了非时院。

非时院也检测到了那两段威斯曼偏差值,但是他们的设备比毛利集团精密,所以获得了更多的讯息:归属于绿之王的威斯曼偏差值仅仅出现了十五秒就消失了,其峰值与王权者继位的峰值高度重合,因此可以推测,迦具都事件七十万受害者中,有一位幸运地完成了与德勒斯顿石板的同调,诞生为王。

而另一段威斯曼偏差值,虽然从性状上与王权者十分接近,但是无论是频率还是波段,都达不到王权者的水准,但是所幸,它一直存在,没有消失,所以非时院可以据此进行定位。

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定位点,所有人都震撼于所见之景。断壁残垣中,一个男孩蜷曲在塌方构成的逼仄三角区内,弓背向前,双手环膝,头埋于胸,将自己的存在减缩到最小。他的周身缓慢溢出乳白色的光斑,最外层的部分,看上去就如同阳光下一戳及破的肥皂泡,但这些肥皂泡越靠近躯体越凝实,最终凝聚成一层白色的薄膜,虚悬于男孩周身。

周围一片废墟,但男孩静谧安定,犹如孕育中的神明,毁灭与新生,在此刻和谐统一。

他似乎听到有人接近,动动手脚,抬起头,眼神茫然又迷离,毛茸茸的黑色短发下,稚嫩的面孔糊满了灰尘,两道泪痕清晰可见。他看上去好像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全身的衣物完整,只是有些凌乱,暴露在外的肌肤也没有伤口,甚至连呼吸都是平稳的,这种情况在这场天灾中简直不可思议。

没有人主动打破这一圣洁的场景,直到设备发出尖锐的警报,威斯曼偏差值在男孩苏醒的那刻终于抵达王权者继任的峰值。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将见证王权者的诞生,他们屏住呼吸,神情肃穆,给予新生的王足够的尊重。

但足足一刻钟,无事发生,男孩小心翼翼地爬出三角区,却站在那里,并不言语。两方沉默中,男孩身上的光斑渐次消散,如积雪融于阳光,露出一身黑衣黑裤,他警惕地看着救援人员,像一只应激的黑猫。

尖锐的警报骤然消失,救援者猛地回头,却发现持续两日有余的威斯曼偏差值,已经消失不见。

毛利雾仁被“兔子”带回了非时院,他身上的怪异事件引起了非时院下辖科研机构的重视,毛利夫人闻讯赶来,国常路大觉接见了她。

无人知道他们商谈了什么内容,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至少毛利夫人将儿子领回了家,回到镰仓后,她倾集团之力为迦具都事件善后,至此,毛利集团与非时院再无来往,直到五年后,毛利夫人亲自将毛利雾仁送到了非时院。

之后便是如国常路大觉所说的,毛利雾仁无法完成与青之王的同调,却得到了无色之王位置的认可的事情了。

*

这段过往从宗像礼司口中说出,似乎带上了神奇的魔力,雾仁沉浸于十年前和五年前的种种,本该归属于原本的毛利雾仁的记忆却在他的脑海中回闪。

为什么威斯曼偏差值明明达到了王权者继任的标准却无事发生?为什么实验室里他能调动德勒斯顿石板却没有得到青之王的认可?为什么当时已经有人选的无色之王会回应他的同调?

雾仁以旁观者的视角内视“自己”,在废墟中茫然无助的男孩,在实验室里沉默寡言的少年......这张面孔与雪山上与他交易的青年重合,雾仁听到了每个时刻“他”的心声!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如果有足够的力量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们......是谁?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行,得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白光藏起来啊......”

“青之王吗......如果我成为了青之王,那个叫栉名安娜的女孩会怎么样?没用的东西会被他们丢掉吧......”

“不......如果我没能继任王权者,母亲那边一定会被为难的......那就,无色之王吧,第七王权者,这个位次听起来不是很起眼,最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以后的事情等现在的无色之王退位再做打算好了。”

石板之间中,少年以肃穆的神情做出玩笑般的选择,那一刻,德勒斯顿石板中代表第七王权者的部分“噌”地亮起,照亮了一片漆黑的空间,威斯曼偏差值在同时突破临界。

华光中,德勒斯顿石板的面貌首次出现在雾仁面前,轻轻一瞥,却让他如坠深渊——这块石板......这块石板同雪山中他附着灵魂的巨石完全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