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有三天没来了,我给她打过电话,没人接,但是很快就给我回了一条消息。”张妙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陆白面前,“她说在跟一个病人,病人情况不太好,对方家里人请她上门,给了很高的诊费,还说已经给您交了申请.......”

话没说完,她看着陆白逐渐凝重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问:“难道她没有给您交申请?”

“你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陆白皱起了眉,凝神看着那条消息。

芽芽何止是没有提交过申请,甚至都没给他发过消息。

也是这两天陆白自己心思很乱,两天没来工作室,一直叫张妙代为打理,没有太注意到芽芽的事。

“有,我,我有她哥哥电话,之前聚会见过一次面。”张妙接过手机,拨通了芽芽哥哥的电话。

“什么?她说这几天在工作室加班?也,也就是说,她一直没有回家?!”张妙很快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陆白,“哎,对,她,她三天没来工作室了,我们这才想问问。你别急啊,她有可能去其他什么地方吗?”

不好的预感在陆白心里不断地放大。

-“不了,等下我男朋友来接我。”

-“嗯....他原本是我们这里的一个患者。”芽芽回忆了一下,“就是您半年前让我每周日挂牌——呸,独立出诊的时候,我接待的一个患者。”

男朋友......秦本元。

陆白很快找到了秦本元的联系方式,拨通过去却是一片忙音。

“直接让芽芽的家属报警吧。我现在要出去一趟。”陆白交代了张妙一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冲了出去。

几乎是不用想太多,芽芽的失联一定和秦本元有关系,或者说,秦本元一定知道些什么。

陆白一路上脑子里都是秦本元那张看上去无害的精英脸,说这人在职场上游刃有余没问题,但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会去犯罪的人。

红灯停车的时候,陆白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是最近来找他治疗的一位患者。

“贺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陆,陆医生,我这会儿想来找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啊?”

陆白思索了一下:“贺先生,我们固定的治疗时间是定在每周三的下午三点,明天才是你的时间,很抱歉。”

“啊....但是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缘故,听起来情绪很不稳定,“我,我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我很想从天台上跳下去.....那样才会舒服一些对不对?”

陆白呼吸一滞,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你在天台吗?先尝试着深呼吸,在见到我之前,你不会有任何想要移动或者其他行为,明白吗?”

“....我就在中锦国贸天台上,他们都要逼我死,他们已经逼死了我的孩子,还在我老婆肚子里的....三个月大的孩子.....我的儿子....他们开着车撞过去,他们想要一尸两命!”

绿灯亮起,陆白踩下油门,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他的声音却非常平稳:“贺先生,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和挣扎,我无法体会你的感受,不过我想请你抬头,看看天台外面的风景,你是不是能看见整个城市?这个世界很大,很奇妙,也非常复杂,我们每个人都被困在一个小天地里,有些人想要从桎梏中挣脱开,那么必然就有其他人受到负面的污染和挤压。如果你是那个被污染的人,你是选择消失给别人挪出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还是借助他人的力量找回自己的位置?”

“.....我听不懂,陆医生,你说的太复杂了。”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为了节省时间,陆白不顾保安的询问,径直驶入地上停车场,语速却不紧不慢,“我们的生活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我们每天的工作和努力就是在其中挣扎,以免自己往下陷落。有时挣扎错了方向,或许会遇到更加恐怖的泥淖,你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无比窒息.....但窒息不是终点,窒息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自救。”

“我活着没有意义了,我自救还有意义吗?陆医生.....”贺谭的眼睛迷惘地看向远处的晚霞,清水市在橘红色的光影下披上了美丽的糖霜,可也是这座城市,让他深深地陷入糖霜的甜美诱惑,直到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陆医生,谢谢你的帮助。我心底平静了很多,但我也更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我是个坏人,但我不能再害了我老婆,她还躺在ICU,她那么无辜.....”贺谭把手机放在地上,打开免提,“你也很无辜啊陆医生,我不该听他的话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