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周遭聚着瞧的人渐渐的少了,可陈卿言今天的饭辙还没着落。他裹紧了衣裳,只觉得肚子里头空的难受,刚想张嘴再唱一段儿,试着再招揽些人来,却一没留神就戗风灌了一嘴的凉气。

“阿嚏!”陈卿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把玉子揣进了袖口,却冰得他打了个寒颤。这回是真不用跟这儿杵着了,只是收拾利落了东西,再低头一瞧地上,不知什么时候雪就这么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一个愣神的功夫,地上竟全都白了。

“合该今天没饭。”陈卿言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老天爷吃饭的买卖,能埋怨谁呢?只是紧了紧领子往回走,却是迎着风的方向,刮了一颈窝子的雪不说,更是头重脚轻越走越冷,再加上早上并未吃饭,这时胃里也就火烧火燎的痛了起来,眼瞅着再走几条胡同就到了家,却没能挺住,扶着墙一勾头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却只是干呕,胃里空空荡荡自然吐不出东西,只是鼻涕眼泪一同涌了出来,再抬头瞧眼前扶着的那堵砖墙,居然左摇右摆的悬晃起来,心中来不及纳闷儿,眼前却是一黑,人就顺着墙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哎哟——”

一老一少二人在这雪地里匆匆赶路,却是在转角路过这胡同时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的听着是个不大的女孩儿,却不大能从穿着打扮上看得出来,浑身被一件黑大衣裹着,脑袋上戴着又厚又瓷实的狗皮帽子,只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眼珠儿似紫葡萄似的好看,只是手在胸口一下一下的拍着,似是被吓得不轻,怯怯的躲到了男人的身后,小声的说道:“爹,我怕。”

“笙儿别怕。”老头儿将万笙儿护到身后,瞧着躺在墙角身上落了一层薄雪的那人却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这一个冬天实在太过难捱,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一路上看见的第一个冻饿而死的人了,只是这个看上去年龄尚小,也就不过比自己的女儿大上两三岁,还是个孩子——老万就多生了些怜悯的心思,嘴上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就要拽了女儿走,却忽的像是瞧见了这人嘴鼻边儿上飘出的白气儿。

“爹!您做什么?”万笙儿看着老爹不知怎么就朝着地上那死人走了过去,心里头又慌又怕,赶紧叫他。

“笙儿!快!人还活着!”老万一把捞起了浑身冰冷的陈卿言,只是在雪地里躺的久了,嘴唇发紫,手脚被冻的僵硬冰凉,但肯定是有口气儿在的。

万笙儿立刻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在了陈卿言的身上,“爹,他能缓过来吗?”可瞧着这人没有血色的脸,总觉得做这些都是徒劳。

老万却未再答话,而是手脚麻利的从腰间摘下了自己随身带的酒壶里,捏了陈卿言的鼻子猛灌了一口下去——

陈卿言依稀只觉得自己在雪地里走得这一遭着实辛苦,又冷又饿,可这雪地却又是这么的大,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似的。说来也好笑,他居然还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别停下,若是停下来,怕是要在这雪地里冻死,再也走不出去了。却哪知道,这居然就是自己垂死时的梦呢?

只是猛然间鼻腔和喉咙里无端端的涌进了一股辛辣,身上也跟着灼烧起来。

“咳!咳咳!”

陈卿言醒过来时,便瞧见了一个小姑娘,正跳的老高,还冲自己喊着:

“活了!”

第35章 重逢

只是那个和气成冰的冬天过去了也有十几个年头,万老爷子也被时间的洪流带走成了一抔黄土,只是陈卿言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天津卫能再次见到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小女孩儿虽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卿言哥哥,你说有命这回事儿么?”既然谈及了往事,人总是难免一时间矫情了三分,再加上万笙儿打小与其他姑娘家不同的经历——她从小过得都是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卖艺的日子,年下里别的女孩儿被家里头大人牵着扯着出来逛庙会,看热闹,她却只能日日与大鼓为伴。她指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可心里头又恼恨不知要过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这样的生活过得分外辛苦,心里头自然追寻着想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依靠。

“命?”

陈卿言将这个字绕在唇舌之间,像是长长的品着,但却并未尝出什么滋味来。虽迎上了万笙儿等待他回答的目光,却只留下了一句:

“别再胡想了。早点儿睡吧。”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便起身出门走了出去。

天气虽是热了,但入夜的吹来的却是凉风,打在身上是说不出的舒适和惬意。月光冷清,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走着,影子都成双作伴,独是陈卿言一个,显得形单影只,身影愈发的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