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本来饿是陆觉用来拖延着不愿离开的借口,可瞧着那一碗鲜亮的汤面里,撒着翠绿的葱花,还卧了两个溏心的鸡蛋,陆觉就算不饿,也被陈卿言的好手艺勾得食欲猛涨,接过碗来,顾不得烫,满满的挑起了一大口。

“慢点儿吃,不够这还有。”陈卿言瞧着陆觉的样子,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朝这人推了推。

“够了够了!”陆觉嘿嘿的笑了两声,活脱脱像是个三五天未吃过饭的傻小子,“你做饭这样的好,我那日煮的粥……你怎么忍着喝下去的?”

“你那日煮的粥哇,自然是糟蹋了一锅好小米!”陈卿言却是闷头瞧着汤面,但却仍能看出这人是笑着的。“可那大概是你第一次做饭?”陈卿言的话里带着些试探,他隐隐有些希望陆觉的答案是肯定的,好像这就足以证明他在陆觉的心里是个特殊的存在一般,可一开始他对陆觉,却是恨不得这人离自己远些,再远些才好。

到底是自己心窝里哪儿一块儿出了岔子,陈卿言不得而知,但却也无暇考量,他只知与陆觉相处的时刻都分外让自己惬意,像是冬日里冒着刺骨的寒风走了老远的路,终于进了间暖人的屋子,让人舍不得出去。

“可不就是我第一次做饭么!就在你面前丢了丑。”陆觉这么精明的人,却偏偏在陈卿言这儿犯了傻,未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知瞧着这人嬉笑道:“今儿尝了你的面,可是把我的嘴养叼了,要是往后吃不着可怎么办才好?”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陈卿言,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来“我就是赖上你了”。

“想吃便来。”陈卿言白了他一眼,“你这人惯会装可怜,我那日在茶馆儿里可听有人说了,‘陆四少爷怎么竟像是怕小陈似的’,为了你我可是背了多大的冤屈,如今又要白来吃我的面,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罢!”

陈卿言将这些说完了,自己却觉得有哪里不大对来,这些话竟像是从哪里听过似的耳熟,在脑袋里大肆搜刮了一遍,这才想起来那句“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罢”是早清儿起来听见邻居二嫂子骂二哥的话,虽言语之间尽是嫌弃二哥懒蛋人又没多大出息,手里头却还洗着男人昨夜里换下来的衣裳,像是这辈子早已经过够了,又恨不得再与这人纠缠下辈子才好。

可自己怎么就将这句用在了陆觉的身上?

陈卿言只觉得脸上觉得有些臊,果真是与这位陆四少爷熟识了,说话这般的没遮没拦起来。

“没准儿真是上辈子便与你认识呢?”陆觉却忽的压低了声音,不大的屋内就他们两个,陆觉又这般故弄玄虚,陈卿言本就胆子不大,这样居然真让他唬的一怔。

“什么?”

“我大概真是与你上辈子就认识罢。”

“第一眼见你时便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陆觉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观察着陈卿言的反应,只看着这白玉似的干净人儿竟真的瞪圆了眼珠,一眨也不眨的等着自己继续说下去,陆觉这笑忍得辛苦,却又起了想逗一逗这人的心思,索性信口胡编了个故事,存心引得陈卿言往他的圈套里钻。

“你又胡说。”陈卿言嘴上强硬,又哪里知道神情早就将自己出卖了。

“骗你做甚么?”陆觉一本正经,连往日同陈卿言一说话时就自然带上的笑也一并收了起来,“我出生时,父亲给我算过命的。”

“这就更信不得了。”陈卿言摇了摇头,“你也是常去南市的,三不管里作金点的不有的是?我见得多了,他们这买卖不过是‘喜怒忧思悲恐惊’七个字的秘诀罢了,哪儿还蒙的住人呢?”

“你这话就不对了。”陆觉仍是故作神秘,“我父亲找的自然不是江湖骗子,说是相面的,但那人是从庙里请来的得道高僧,哦,对了,那高僧还是打妙峰山请来的。”

妙峰山在北平的远郊,峰顶有一处远近闻名的娘娘庙,香火甚是兴旺。陆觉特意选了一块儿陈卿言熟悉的地界,又说的细致,陈卿言不信也难。

“请高僧做什么?”果然,陈卿言上钩儿了。

“我出生时比一般的婴儿体弱,整日的啼哭,家里头请了好些大夫,用尽了法子也灌不下一口奶去,那时还不及一只猫崽子重。后来父亲别无他法,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去庙里为我烧香祈福,那位高僧见到父亲便问是不是新得了个儿子,又问我了我的生辰八字。”

“他怎么知道?他又要你的生辰八字做什么?”

“可不是么!”陆觉继续往下胡编,“你先别急,听我往下慢慢的说。”

“那高僧要了我的八字,掐念了一番,便告诉我父亲说我命中应有一劫,若是将这劫解了,活到百岁无忧,若是解不得,怕是我要活活哭死饿死,一命归西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