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陈卿言这才回看了陆觉一眼,瞧他这副是真委屈的模样,自己也愣了,赶紧换了和缓的语气解释道:“你真没瞧出万笙儿哪儿不对么?”

“哪儿?”陆觉无精打采,他实在不大再想打陈卿言的口中听见万笙儿的名字。

“衣服。”

“……”陆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只差心里恨恨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去看人家姑娘的衣服好看不好看,再看怕是我就要哭给你看了!”

“她穿的可是平日里演出的衣服。”陈卿言见陆觉不答,便自顾自的说了。“她一直在庆园撂地,那刚才是去哪儿了?”

“你就是多想了。”陆觉这才恍然大悟,但又觉得这不过是一桩小事,“是在这儿撂地,又不是卖在了庆园不要她出门,她就算再去别处唱大鼓不也是行的吗?”

“没这样的规矩。我们是拿了陈老板的包银的。”陈卿言摇了摇头,他心里隐隐不安,倒不是觉得万笙儿违背了他们与陈友利签下的合同契约,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想到这儿,可不就真的觉得自己事儿多:自己虽是对她抱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心,更何况是救命的恩情,但说到底人姑娘和自己也是非亲非故,再加上之前万笙儿对自己的那些心思,陈卿言真是进退两难。可万笙儿有自己的日子要过,陈卿言也不过是过客一名罢了。再想下去也琢磨不出什么门道,索性也就抛开一边,专心去哄身边这个。

陈卿言扯了扯陆觉的袖口,庆园的客好的时候总是不断的,虽不算多,但三三两两各处总有一些坐着的,若是在旁人的眼里,只会觉得陈卿言与陆觉的动作不过稀疏平常,充其也是略显亲密一些——这便是大褂的好处了,袖口自是将两人的手笼在一处,虽是别人察觉不了,但陈卿言仍是小心,指尖在陆觉的手心轻轻刮扫了一下,便松开了,脸上却是染了外头晚霞的颜色,明明刚刚勾人的是他,一瞬时这会儿说话却是一本正经起来:“你快去坐吧,我要去后台了。”

陆觉本来就不是真的要和陈卿言置气的,好歹也是“堂堂陆家四少爷”,怎么就这么心眼小了,只是陈卿言主动示好让陆四少爷喜上眉梢,装也懒得装了,先是眼睛骗不过的弯成了月牙儿,接着嘴角也跟着翘得恨不得要人亲上一口的好看,乐颠颠的干脆“哎”了一声,便好好的去池座守着了。

陈卿言抬脚往后台走,却在半路与陈友利撞了个对面。陈老板昨日刚得了一件儿鼻烟壶,喜欢的不得了,一直攥在手里头把玩宝贝着不肯放下,这会儿闷头走着,差点儿就撞在陈卿言的身上,好在陈卿言闪身将人牢牢扶住,陈友利被这虚晃了一下可是吓得不轻,手里头自是紧了又紧,忍不住“哎呦”一声倒吸一口气,确认了手鼻烟壶还好好的在手心里躺着,在这才想起来自己撞了人,刚想点头道歉,却发现原来是陈卿言。

“小陈啊——瞧瞧我这个!”陈友利美不滋儿的递给陈卿言端详。

“确实好东西。”陈卿言看不出什么门道,但顺着说好听的话总是会的,“您先别走。”

“怎么了?”陈友利回头问道。

“向您打听件事儿。”

“她出去唱我是知道的。”茶馆里也没个安静的地方,俩人就在过路这处压低了嗓音说起来。只是陈卿言没想到,他刚开口说了个万笙儿,陈友利就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来了这样一句:“怎么着?还是让你撞见了?”

“还是?”陈卿言眼色紧跟着便沉了沉。

“……”陈友利知道自己说秃噜了嘴,干笑了两声,不大好意思道:“其实是她不让我们告诉你的,怕你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头跑。”

“她是在外头唱?”陈卿言眉头紧锁。

“不是,是出去唱堂会。其实一个月也出去不了几回,哪儿有人天天做寿的。”陈友利察着陈卿言的神色,虽是担忧,但并无愠意,于是这才缓缓说道:“你也体谅体谅她。”

“恩?”陈卿言却并不明白陈友利的话是什么意思。

“嗨。”陈友利长叹口气,“她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想在天津卫落下脚来,她总得为了以后考虑。唱一场堂会虽是辛苦些,却要比茶馆里头赚的钱多,也好歹攒下些嫁妆——就算不是为了嫁人,总归让日子好过些不是?”

“……”陈卿言听陈友利把话说完,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却是先去摸向自己的口袋,他统共未带了多少钱,零的整的一并都掏了出来,塞在陈友利的手里:“陈老板,劳烦你这个月的包银多给她一些,下个月,不,以后每个月也都从我的包银里拿出五块银元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