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呼喇一下子散开，周里轻触小男孩的脸颊和四肢，见那孩子微微睁开眼睛，忙趴在地上道：“小弟弟你别怕，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身子，你哪里痛的话就哼哼一声。”

贺秋秋忽然想起了那年车祸时的情景，连忙上前帮忙。

周里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终于主动搭理她道：“在急救的过程当中一定不要触动伤者受伤的肢体，在移动骨折伤者之前，可以通过伤者的疼痛感，来判断他的颈椎和腰椎是否受伤。一旦伤者意识清醒但失去知觉，很有可能是颈椎腰椎受伤，此时切忌搬运伤者。“

周围人都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难怪先前那个交通民警吹着铁哨子拦住准备伸手抱孩子的人，原来是怕孩子受到再次伤害。

地上的小男孩哼哼的声音大了一些，周里把人完全翻转过来，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孩子的口耳鼻都出现了流血，这时候还在缓缓地往外流动，想来刚才那个撞击太厉害了。贺秋秋忙翻自己的手袋，摸出一卷纸巾和两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过去。

周里摇摇头道：“这孩子口鼻流血，应该是头部受到了重击。此时千万不要去堵塞，应让淤积的血液自然流出，一旦堵住流血处会导致颅腔内部血液淤积，严重者会有生命危险。谁有柔软些的衣服，拿过来垫在孩子的颈部，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贺秋秋一向有点怕冷，早上出门时多带了一件纯白色线衫，听到这话连忙脱下来塞在小男孩的颈部。周里狭长的眼睛浮现一抹笑意，又低头去检查孩子其余的伤处了。这时却感觉手下有点湿漉漉的，他面色忽变轻轻一掀，就见男孩的大腿根部扎着一块拇指大小形状尖利的玻璃，一股股暗红的血正慢慢地浸染着地面。

一边看热闹的人忙不迭地递过来一壶水，好给孩子简单冲洗一下。

周里小心地观察那块玻璃解释道：“伤者扎入尖锐物体时切忌拔出尖锐物体，一旦拔出会加速伤口的流血，反而会加重伤者伤势，也不要用水清洗扎入尖锐物体的创口，否则会让创口周围的细菌容易清水流入从而增加感染机率。“

他边说边拆开地上一个废弃的纸盒，迅速做出一个大体成环状的保护套。这个保护套的边框高于露在皮肤外面的尖利玻璃。当玻璃被包裹之后，又用牙尖扯开贺秋秋先前递过去的手帕紧紧固定住保护套，这是防止扎进身体的玻璃来回移动。

远处已经有救护车急促的警铃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地跑过来，看见已经初步处理过的伤者就是一愣，又细细地打量一番后夸赞道：“这是谁弄的，这个手法看起来很专业！”

周里举手道：“是我，为节省时间，我简单汇报一下情况。据我初步诊断，这孩子右侧头顶凹陷性骨折、头皮挫裂伤、右侧肋骨骨折、多发皮肤擦伤，右侧腿部肌肉有玻璃割裂伤。怀疑颅骨骨折，双侧股骨骨折。建议对其伤口和骨折部位作清创缝合和包扎固定，将其转往神经外科做颅骨骨折复位术，并同骨科医生为其作双侧胫骨结节牵引术。”

饶是现场气氛紧张，急诊科的大夫还是笑了起来，轻言细语地问道：“我会把你的意见完完整整地传达给神经外科和骨科的人。小伙子今年毕业了吧，有没有意愿到咱们建南市人民医院来实习啊？我看那些上了几年班的人都没有你学得扎实，真是一个好苗子呢！”

周里帮着把受伤的小男孩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摇头道：“我的水平还远远不够，等我学得差不多了，一定来向老师们请教！”

急诊大夫连连点头，远远翘了一个大拇指，周围的人也拍起了巴掌。周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挥了一下手，捡起地上的白色线衫走过来道：“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这面料染了血渍大概不怎么好洗，回头我找找看，也许有一样的款式。”

贺秋秋接过衣服，抖了一下塞进手袋里笑道：“这衣服反正已经旧了，今早出门得急随便抓的一件，周里哥不要在意。不过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跟死神争夺生命权应该是一件很有挑战性和荣誉感的事情吧！”

周里微微一笑，眉眼间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

这样一个天生耀眼的人，注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绽放光华，无论什么样的逆境都阻挡不了这人前进的步伐。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都要生出萤火之光难与皓月争辉的自惭形秽吧！贺秋秋在心底默默地想，我与栾松不是一路人，与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更加不是一路人。

周里这回在家里只耽误了三天，他今年已经跟着教授开始在医院里实习了，能抽出这几天回一趟老家也算是不容易。贺宗伦望着眉眼不惊恍若无事一般的青年上了火车，心里掠过一阵由衷的失望，心想这两个孩子的缘分难道就这样轻巧地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