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露出怀念的样子:“反正之战前,他只是一个不得志的幕僚,在县衙府库里管束钱粮,经过他手的账目,从来都没有错漏。我了解这件事后,向窦敬举荐了他,等到战事爆发,又为他的寡母操办了丧事,所以他一直很感激我。”

“若干年前,窦敬第一次显露獠牙,将利器对准国之忠臣的时候,他便有了求去之意,特意前去与我辞别,是我劝止了他……”

朱元璋眉头微动:“哦?”

梁夫人于是郑重再拜:“还请陛下恕罪。”

然后道:“岑纲将自己对于窦敬的不满与对枉死之人的不平告知于我,我劝解他说,你离开大将军府,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世间多了一个闲人,大将军府少了一个能够规劝窦敬的长史罢了。倒不如继续留在此处,但尽余力,保全能够保全的人。”

朱元璋思忖几瞬,忽的一笑:“岑纲今日敢反窦大将军,难道当年便不敢吗?料想也是夫人将其劝住的吧?”

梁夫人听罢并不惊慌,仍旧自若道:“陛下圣明烛照,诚然如此。”

她说:“杀了窦敬又能怎样呢?天下就能清明,百姓就能安乐吗?彼时西南不稳,北戎虎视眈眈,天下各州郡貌和而心不和——妾身说句不敬之语,窦敬虽有千万般过错,但之于国朝,却也有着匡扶之功。”

“若他一朝横死,窦氏一族再没有强有力的人物可以支撑朝局,届时另外两位反正功臣该当如何?心怀不轨的各路封疆大吏又会如何?朝中天子年纪尚轻,不足以掌控朝堂,宗室之中,仿佛也没有十分出众的人物,一旦起了纷争,偌大疆域四分五裂,黎庶流血,哭声震天,难道只是假说吗?”

朱元璋不由得为她的远见与韬略而心生钦佩,同时,也有些不可说的得意悄悄在心头蔓延。

被一个蠢人夸奖,这没什么,但是被聪明人夸,就不一样了嘛!

他还故意问:“既然如此,何以夫人会在此时发难?”

空间里边皇帝们啧啧出声:“老朱,想听人夸就直说,这么问就没意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