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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小安此刻才深刻领悟赵财当时说的话, 薛小安现在对赵东家复杂的心情, 可能亦如当年赵东家对他。他们都知道亲人离世不是对方的错,但都忍不住想要迁怒对方。心中积累着怨气,实际又都无法对对方发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薛小安默认接受了赵东家给的第一个选择。

他想在赵家站稳脚跟,等到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去扳倒县令一家。他不要赵东家的施舍,而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斗赢抢到他爹曾经的位置。

只是赵东家给的选择本身就是一个陷阱。薛小安一旦加入赵家的争斗,就会陷入权利的漩涡。

区区一个管事,只是主人施舍米饭养着的一条狗。与王爷身边的红人作对,不仅要有足够的实力,也要看自己主人愿不愿意点头。

那些来接近他的表、堂家少爷,都有着各自的盘算。薛小安几乎是很自然地站到了赵财的位置,他在为自己挑选主人,想从表、堂几位少爷中找到一个真正英明有为的人继承赵家。

赵东家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薛小安来赵家的近半年来,他都是薛小安需要什么就给什么。他培养着薛小安,耐心十足地等待薛小安的选择。

那大概是薛小安来赵家最好过的一段时间。他为赵家选了一个‘明主’,明确站队后,对方待他亦兄亦友,关爱教导了他许多东西。不过正如赵东家安排的那样,他只要表现出一点点偏爱,薛小安所选定的‘明主’就立刻受人挑拨,将薛小安当做威胁,联合别人企图陷害薛小安,将薛小安赶出赵家。

被人随时抛弃、弃之如履的感觉并不好受。信任一旦被破坏,就很难再恢复起来。

薛小安对赵家的几位备选‘主子’变得冷漠起来,在将曾经的兄友赶出赵家后,偶然的一个瞬间,薛小安产生了与其给人磕头,不如自己做主的想法。

赵家需要少东家,如果他们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薛小安在赵家布行找回了自信,又在赵东家的特殊对待中产生了野心。

这一切看似是薛小安选的,实则都是赵东家安排的。

薛小安来赵家的第一年,他彻底掌控住了赵家布行,成为了人人敬畏的薛管事。

这一年,薛小安十八岁,虽然在赵东家口中样样不如薛管事,却也比当年独自走商的薛管事大不了多少。

也就是这一年,薛小安被争权的赵家堂族挖出赘婿的身份,隐藏的伤痛被赤/裸裸摆在阳光下。赵家堂族们企图用这种方法逼退薛小安,折辱他、向赵家众管事证明他没有资格成为赵家的少主子。

在众人激烈对峙的时候,被赵东家安排在偏院照顾的王采儿被人设计带了过来。

已经二十三岁的王采儿还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髻,对着别人设计的话语陷阱有问必答,懵懂无辜地将薛小安痛苦的过去讲出来任由众人嘲笑。

薛小安不怪王采儿,他知道她是被人哄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只恨没能保护好她,将人拉拽到身后,坚定了让嘲笑之人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想法。

傻乎乎的王采儿还在高兴薛小安的‘亲近’,眸子发亮般凝望着他。

薛小安来到赵家时,就向赵财言明王采儿是自己妻子,他们同住一屋,同桌而食,是院子伺候的人都知道的。

但不知为何,从没有人将王采儿与薛小安的关系主动说出去,连院子里的下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薛小安本该发现这件事,只是他心思全在布行上面,不仅整天忙碌在外,回赵家后也时常是待在书房,账一查就是一个下午。有时候货物交接来得急,薛小安直接好几天没回,渐渐地,外出走商也变成了家常便饭。

薛小安与王采儿本就不是正常夫妻,王采儿早睡,薛小安身心俱疲,回来也是沾枕即眠。好不容易两人一起用饭说了话,没多久薛小安就又要走了。

薛小安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王采儿,王采儿也无法理解他的内心。

薛小安对王采儿最为担心的,无非就是衣食住行,院里下人是否能照顾周到。偏偏院里的这些人都是赵东家安排的,忠诚且令人省心。王采儿有人陪着,整天神采奕奕,下人们变着法地陪她,她玩都不腻,每天开开心心,越养越好。

薛小安见王采儿状态很好,人也活泼开朗不少,放下心也没再去特别关心她。

但是没有人告诉薛小安,王采儿每日都会问起他。早上醒来时不见他就会问,用饭时等不到人就会想。夜里她每次都会跟伺候的丫鬟说,记得给薛小安点灯,这样他就不会看不见路摔倒。

这还是某次薛小安在外遭算计,受伤回来瞎编给王采儿听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