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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唐、投唐……”

听到心腹再讲到这一选择,可汗便不再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而是换上了一脸的沉思与为难,喃喃自语好一会儿才蓦地叹息道:“我并非全无此计,但我与唐国、势不相容,况他国中已有庶支孽种扶立招摇,未必会见重我这样一个仓皇新投的人选。就算唐国肯接纳,且不说绕过海东路途遥远,入唐之后若势力比当下还要委屈,那折腾这一程又意义何在?”

“今时不同往日啊!仆早便打探到,唐国那庶孽因为不肯奉从唐国命令、重返青海,已经遭到唐皇的厌弃刑诛。今唐国要大图青海,就需要在当地扶立英雄果敢之选,可汗久与国人共荣辱,正是当然之选,岂唐国那些无能的庶孽能够取代!”

见可汗也并非完全没有这样的意向,臣员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今吐蕃内讧、君臣不和,无论几者胜出,也必伤损严重。这正是天赐可汗光复祖业、重建家国的良机……”

听着臣员一通劝说,可汗顿时也变得意动起来,只是在沉吟一番后,终究还是心存几分迟疑,于是便又沉声说道:“我自率部徐徐而行,你则选一批心腹,快马绕往海东,若唐国有接纳我的诚意,便让他大军行过渴波谷前来接应,我自引众东行,献上版籍国器、永世都为唐家臣藩……”

讲到这里,他又加了一句道:“不要忘了告诉唐人,此前几番谋和,都以宗女赐婚,这一次自然也不能例外。一旦应允,我便手刃那贼蕃恶妇,与蕃国永诀亲好!”

当莫贺可汗同心腹臣员密谋的时候,另一座帐幕中,墀邦公主也从浴盆中新浴而出,并对帐幕中几人说道:“这奴种当然不存什么好心,西行以来,他所作那些手脚又有几桩能瞒得过我?眼下赞普援军未就,我暂时忍耐片刻罢了。一俟援军到来,又怎么会再容他生见天日!

土浑即将自成一邦,他若不活,我的孩儿自是新邦之主!叮嘱你们搜罗细腰女子,这件事不要怠慢,他既好此皮肉姿色,便让他埋骨此类皮肉之中,也算不负夫妻一场的情义!”

可汗夫妻两各自谋计,而整支迁徙的大部队也在不断的缓慢前行。从海西的伏俟城到赞普所驻积鱼城,直线距离虽然不远,但青海地形却并不是一马平川,再加上莫贺可汗有意的绕道迂回,使得实际的行程长了一倍都不止。

权贵们各自勾心斗角、争权夺势,自是忙得不亦乐乎。但却苦了那些在这寒冬将要到来之际、被逼踏上迁徙路途的部落民众们。

每天背负着那虽然微薄、但却是全部的家当进行迁徙,已经是极为辛苦,特别随着时间的流逝,气候变得越来越寒冷,给养不足的问题便越来越严峻,每天都会有大批的民众死在这迁徙的路途中。

如果不是因为在青海这恶劣的地理与气候环境下,脱离大队独自谋生同样是在找死,只怕队伍早已经发生了大规模的溃逃。

豪酋权贵们虽然不在意卑贱牧民们的生死,但这份置之度外也是有一个限度的。当眼见到某日部下汇总上报的饥寒至死部民居然已经达到了近千之多,莫贺可汗也终于慌了神,他此番虽然从海西带来了数万部众,但按照这个折损程度,只怕还没有到积鱼城便要在途中消耗大半。

届时不要说复兴自立的雄心壮志,又或允东允西的长袖善舞,只怕部民们那对生机的渴望与对苦难的怒火,就足以将他焚烧得渣都不剩。

虽然说派往海东的臣员仍然没有传回确凿的消息,但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莫贺可汗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其他杂计,恳求墀邦公主传信去向积鱼城的赞普求救,让赞普派遣人员物资前来接应。

墀邦公主虽然对这个丈夫也已经心存杀意,但同时她也将这一批人势视作自己的产业,未来自己能够在吐蕃的王统体系中掌握多大的话语权,同样也是由此决定着的。于是她便也暂时压下嫌隙想法,每天都派人传达急信向积鱼城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