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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路行下来,大街上可见许多城中民众们辱骂乃至于抛杂那些劳役的客民。所以客民进城劳役,一定要有王师军士跟随,否则这些客民的安全都无从保障。

李潼今次出城,并没有摆开仪驾,所以民众们倒是不知雍王出巡。可是看到前后拥从者众多,不乏人冲上来当街拦路,或愤怒或悲呼道:“恳请将军回告雍王殿下,那些客贼亡户乱我家园、害我亲众,罪大仇深,实在该死!”

此类控诉声不绝于耳,但李潼一行却并没有停留下来,而是一路前行往南城明德门而去。

李潼看着道左那些客民们一个个低头劳作,甚至不敢抬头向周遭去望,转头看了姚元崇一眼,沉声问道:“侍郎感想如何?”

“罪实该惩,但情亦可悯。”

姚元崇默行一段距离,然后才开口说道。

感情上该不该怜悯,自然不在李潼和姚元崇这种政治人物的考虑之中,起码所占的比例并不高。

但朱雀大街上土民对客民的仇视,则揭露出一个事实,那就是雍王所说的,如果雍王不对这些客民施加庇护,他们其中绝大多数,可能都活不下去。

客民失家失地,背井离乡,生活本就没有足够的保障。

其中的青壮劳力,原本或还能凭着一把力气佃耕或是做工过活,可是在长安城中闹了这么一场,民众们对这些外来者已经是普遍敌视的状态,民间也一定会自发的对这些人进行抵制和驱逐。

但这些客民并非少数,参加长安闹乱的,统计起来便有七八万之多,其中主要还都是成年男丁。他们这一个人身后或许就关联着父母妻儿,那么需要觅求活路的人数便有几十万之多。

而且长安城周边的客民还不仅仅只有参加动乱的这些人,还有相当一部分仍然分散在乡野之间。一旦土民们大肆驱逐这些客民,他们可不会仔细甄别分辨你究竟有没有罪,总之滚出我的家园!

但是,整个关内道除了长安这精华的核心地区,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收容这么多的客民?他们本就是脱籍之众,发还原籍,一则不好组织甄别,二则当地州县也未必肯收。

一旦没有了活路,没有了生机,那么长安城这场动乱只是一个开始,未来关内各处肯定会频频爆发此类土民与客民的斗争。

说的现实一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让我活命,那我也不让你过得安生。这是所有正常人,在走投无路之下都能做出的选择。

将这些客民们控制在西京周边,这是保证整个关内稳定的一个前提。如果说他们有什么罪,那就是穷!当然,穷不是不讲道理的理由,但起码也要给这些穷人一个发声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