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众人或惊疑或愤恨或意味不明打量目光,窦伟明不等身后衙差推搡就掀起袍角端正跪在了堂下,声音平静:“罪人窦伟明见过大人。”
“罪人?”岑暨狭眸:“如此自称,也就是说你承认归元府这起连环女孩儿失踪案有你的参与了?”
“是,”窦伟明没有一句辩解,只深叩了个头:“这桩连环失踪案确实是草民指使,草民认罪,任凭大人处置。”
窦伟明认罪如此顺畅,倒是让习惯了犯人嘴硬的岑暨有些不会了,他拧眉重拍了下惊堂木,沉声:“那就将你如何指使,因何指使如实说来!”
“是。”
或许是真想破罐子破摔,窦伟明交代起来那叫一个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大概和之前圆善所说差不多,但细节上却存在出入。
窦伟明有个年仅十二岁的儿子,是他与亡妻薛氏所生,薛氏死后,他膝下唯有这一子,对这个儿子爱如珍宝,但不幸的是他儿子患有怪病,也是这个时候他与圆善结识,每每他儿子发病都是由圆善进行诊治,好在圆善医术高明,虽不能根治但也能暂时压制,然而随着发病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原有的诊治方案与药物已经不能满足需要,然后圆善就提到他曾经看过一本古籍,上头提到若是能以幼女骨血入药或许会有奇效。
窦伟明起初听到这个法子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世上怎会有如此邪门的药方,圆善见他不信,于是就瞒着窦伟明私下掳走一乞儿孤女试了一回,果然,那次制出来的药丸远比先前的效果要好,窦伟明自然欣喜,虽然仍心悸于药丸制作方法,但在圆善表示他只需要派人帮忙,不用亲自参与制作过程后,窦伟明也就压下了心中不忍,形同默认。
窦伟明这些年瞒着顺国公府在外行商,很是积攒了些钱财,手下自然也招揽了有不少能人异士,别的不敢说,悄无声息掳走几个女孩儿还是没问题。
保险起见,他还专门给归元府尹郭北崇送了大批银钱,虽没有主动明说,却也暗示了希望郭北崇能将重心放在旁的案子上别盯着失踪案不放。
至于后来为何从随即挑选孤女乞儿变成了讲究生辰八字,这也是圆善的主意,毕竟再好的药长久吃下去效果也会削弱。
眼看着儿子的病情又开始往坏发展,窦伟明不免着急,于是圆善就提出他儿子既然是八字全阳,那不如就从八字下手,找全阴的女孩儿入药,窦伟明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先前圆善口口声声说以女孩儿入药是窦伟明的主意,结果这会儿窦伟明又说是圆善先提,尽管两人口径不一致,但不论岑暨还是燕宁都不在意,横竖都要上断头台,谁的主意还重要吗?
比起谁先提,燕宁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的儿子生病,就能让别人的女儿献祭?”
燕宁压抑愤怒:“以人肉骨血入药,你怎么敢信的啊?就不怕遭报应?!”
“是啊,不可信,”窦伟明神色黯然:“可当父亲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去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要去试一试。”
“千万别拿父爱说事。”
燕宁厌恶:“以剥夺他人生命为前提父爱只会让人恶心不耻,而且,难道你不知道么,你家孩子起初压根就没病,之所以会染上怪病,是因为圆善给下了毒,为的就是能顺利成章留在你身边与你合作,利用你好达成他的目的。”
“什么?”窦伟明一惊,再不复先前镇定模样,双目瞪大,豁地扭头看向圆善:“是,是你?我的安儿没病,是你动了手脚?”
圆善没说话,但窦伟明好歹与圆善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就算圆善没吭声,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燕宁没扯谎,窦伟明瞬间就绷不住了,神情狰狞猛地就要朝圆善扑过去,却被衙差眼疾手快一把给摁在了地上。
窦伟明面颊贴地,双目赤红,喉中发出嗬嗬声,几乎是咬牙切齿怒吼:“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这样对我,我的安儿哪里惹了你?你要对我安儿下此毒手??既然是你下的毒,那你为何不拿出解药???”
“不是他不想解,是他如今也解不了,”燕宁淡声:“这些年这么多汤药灌下去,就算没病都得吃出病,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孩子,刚开始炼制的药对你儿子的病有效是因为他往里放了解药,可次数多了,解药也没了效,至于所谓的以骨血入药偏方...这种鬼话也就你这样的蠢货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