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仵作微笑,介绍倒是介绍了,就是人家姑娘一听他的职业拔腿就跑,然后,曹仵作就光荣成为了五十岁还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一条,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为事业奉献终身。
别问曹仵作为什么现在不辞职,问就是年纪大了杀猪力气不够,与其出去另谋生路,倒不如拿着每月一两五的工资在衙门混吃等死,回想自己充满谎言与大饼的前半生,曹仵作嘶声竭力:但凡能重来一次,他宁愿饿死都绝不跳仵作这个坑!
都说干一行恨一行,正因为亲身体会过这年头身为仵作的艰辛不易,曹仵作才不能理解你说好好一俊闺女,为啥想不开偏要干这个,特别当听说这位燕姑娘还是出生世家身份不一般之后,曹仵作就更加不能理解了,高门大户不是更注重名声吗...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却并不妨碍曹仵作心生期待,连国公府贵女都放下身段当仵作了,甚至还能得陛下看重,那是不是意味着,或许有朝一日,仵作地位攀升,不会因为职业特殊就被无形排斥,也能大方走到人前得世人尊敬呢?
对曹仵作的小心思一无所知,顾府尹还在努力介绍验尸情况:“...包括这妾室在内的其余十三人,几乎都是被人一刀割断喉管气绝身亡,大部分人都没有挣扎痕迹,推测要不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反抗,要不就是还沉浸在睡梦中并无所觉,只有两个护院有跟歹人搏斗的痕迹,只是终究还是不敌,一个被当胸刺断心脉,一个割断喉管。”
“可怜杨润的小儿子,”顾府尹叹了口气,摇头恨声:“那孩子才三岁,凶手竟也没放过。”
顾府尹年逾四十,因只有一妻后宅清净,所以膝下也只得一双儿女,其中小女儿如今刚满四岁,正是跟杨润儿子差不多的年纪,顾府尹平时将这个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完全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被仇家寻仇祸及妻儿...不行不行,不能想不能想。
“若是能放过,那就不叫灭门了。”
岑暨瞥了一眼面露戚色的顾府尹,从鼻腔中溢出一声轻哼,淡声:“既然觉得杨家人死的冤枉,那就多努把力,争取早日找出凶手好告慰杨县令一家在天之灵。”
嘴上念叨管什么用,有念叨惋惜的功夫还不如想办法抓凶手。
看清岑暨眼中一闪而逝的嫌弃,顾府尹:“......”
他就知道,早上会看见岑世子那般和颜悦色,一定是他起猛了没睡醒,这才是他了解的岑世子嘛,泼起冷水来一点不留情。
顾府尹琢磨着岑世子可能是在暗嘲他办案能力拉垮这么多天一点进展都无,这方面顾府尹还真理亏,于是他果断滑跪,讷讷应声直言努力,主打就是一个能力不够态度来凑,尽量避免一切起冲突的可能性。
顾府尹圆滑隐忍,殊不知岑暨刚说完其实就后悔了,下意识就往燕宁那边瞟,生怕一不小心就得被扣上顶“惹是生非尖酸刻薄态度不好”高帽,他可没忘记燕宁对他的耳提面命,只是习惯使然,有时候吧,嘴有自己的想法。
岑暨:我不想,但我控制不住。
幸好,见燕宁并未注意到这边,岑暨心下微松,刚准备随意点头淡应一声,不知想起什么,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轻咳一声,从顾府尹和煦点头,言简意赅:“嗯,一起努力。”
说话都这么客气了,态度总不能算差吧,岑暨迟疑地想。
对顾府尹与岑暨的短暂交流一无所知,燕宁的注意力全在被她揭开白布的尸首上。
虽说尸体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败,模样看起来较先前有所变化,乍一看还有些骇人,但身为仵作跟各色各样的尸体打交道是最基本的技能,燕宁自然不会被这吓退,几具尸体粗略翻看下来,燕宁心中大概有了数。
“杨县令的尸体在哪儿?”燕宁问。
“回大人,在这边。”
不防燕宁会突然回头,一直在旁候着的曹仵作还吓了一跳,忙收回打量目光,低眉顺眼快步走到最前面那具罩着白布的尸首前,小心翼翼将白布给掀开,下一秒,就听一阵此起彼伏倒抽凉气的声音。
原因无他,只因白布罩下的尸体通体焦黑,说是尸体,倒不如说人形焦炭来得更贴切。
“大人,这就是杨县令的尸骨。”
“我滴个乖乖,咋给烧成这样了?”
燕宁还没说话,秦执就已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岑暨也皱了皱眉,三两步走到燕宁身边站定,看着面前这具不辨人形的焦尸,直接就发表质疑:“烧成这副模样,如何能确定这就是杨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