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燕宁身边,见她眉头紧颦,似有怜惜,岑暨默了片刻,冷不防开口:“其实这姑娘也不是没有杀人动机。”
“什么?”
岑暨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燕宁听清,没想到岑暨突然来这么一句,燕宁倒还愣了一下,诧异偏头:“这话怎么说?”
“方才你验尸的时候我也了解了一下,在这姑娘投奔岳照之前,岳照已经数年没有与他大哥,也就是岳明娘的爹娘有来往了。”
在岑暨言简意赅的讲述中,燕宁就知道了岳照与他大哥,也就是岳明娘他爹娘的关系其实并不好,甚至可以用老死不相往来来形容。
岳照出身贫寒,家中就他与兄长两人,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爹就死了,只剩下一个年迈无力的娘和兄长嫂子。
那会儿岳照已经中了秀才,只是继续读书所要耗费的银两不少,虽说岳父死的时候家中也攒下了一点银钱,按理说是该有岳照的一份,但却都被兄长嫂子拿去做了买卖,最后赔的血本无归还倒欠了不少外债。
都是一家人,岳照也不想在这上头多计较,却又不想放弃读书,就一边为人代笔攒钱一边继续学业,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银钱却都被兄嫂想方设法诓走,兄弟俩多少也就有了些隔阂,但也没到彻底闹掰的地步,直到出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岳母生了病,岳照手上攒了点钱原本是打算拿去给母亲瞧病的,但兄嫂却觉得这病横竖是治不好了,花了也是打水漂,而且岳母常年卧病在床干不了重体力,多张嘴就是多个负担。
那会儿兄嫂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岳明娘,所以一合计,兄嫂偷偷的将岳照准备的救命钱给拿走了。
不光如此,嫂子还去岳母面前添油加醋指桑骂槐说了一气儿,岳母病重本来就多思,一时没想转竟当天晚上就一根裤腰带给吊死了,岳照就认为母亲是被兄嫂给逼死的,此为其一。
再一就是,因为觉得穷苦人家读书没什么出路,为了逼迫岳照早日去做工,别在读书这一途上死耗,趁岳照再次出门代笔赚钱的时候,兄嫂竟将岳照的那些藏书都翻了出来一把火给点了。
对读书人来说,书就是命根子,况且里头还有许多是岳照挑灯夜战一个字一个字誊抄的,这彻底将岳照激怒,也是从那时起,岳照便愤然离家,与兄嫂不再往来。
后面十余年,岳照要不就在外游学,要不就去临县恩师也就是妻子韩氏家中借住,从未回过家,也未见过兄嫂。
按理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是有恩怨也该化的差不多了,然而在听说岳照高中之后,兄嫂就又找上了门,想依着岳照进士的身份捞点好处。
原来这些年岳家大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又沾上了“赌”的恶习,中间为了能让手头宽裕些甚至还打起了卖闺女的心思,岳照娶亲,兄嫂竟直接将债主引来闹事,想要逼迫岳照帮着还钱。
而岳照也没含糊,当场就报了官,岳家大哥被官府带走挨了二十板子才放回来,这么一来也就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后面岳照携妻来盛京赴任,要不是岳明娘前来投奔,岳照甚至都不知道兄嫂身亡的消息。
这些都是燕宁方才在验尸时,岑暨经过盘查得到,听起来像是家长里短聊八卦没什么实用价值,但人际关系排查往往就是从八卦开始。
“你的意思是,岳明娘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燕宁若有所思,岳明娘虽然是岳照的亲侄女,但相处的时间却寥寥无几感情并没有多深厚,岳照收留岳明娘可能是看在血亲的份上,但岳明娘若是受父辈恩怨影响对岳照心有怨恨借机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我没这么说,而且..”
岑暨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面色惶然的岳明娘:“岳照不相信是岳明娘下的手。”
“岳照不信?”
燕宁是真有些诧异了,倒不是说她觉得岳明娘就是凶手,而是在眼下岳明娘作案嫌疑最大的情况下,甚至连那碗有毒的鸡汤都是岳明娘亲手熬了端给韩氏喝的,一般来说受害者家属都会认定最后接触的人是凶手,没想到岳照却选择相信这个并不怎么亲近的侄女。
“嗯。”
“现在下结论确实还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