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决然转头瞬间,听到舒月轻唤他一句:“景柯。”

步子还是停下了,想听这样的关头,舒月会对他说些什么。是一句谢。“多谢你,景柯。”

倒是不必客气,景柯摇摇头出去,跨上马飞奔而去。

直到这一刻,舒月仿佛才又见到十年前的景柯,刚与她成亲的景柯,鲜衣怒马少年郎,嬉笑怒骂豪情万丈,心中自有乾坤定论。是她,差一点爱上的景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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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的信到了清风手中之时,江南已是六月。

阴雨连绵的江南,雾气昭昭的云烟。秦淮河边躺着两支小船,风一过,船尾摆一摆。皇上赐给澜沧的宅子就在秦淮河边,推开窗,便能看到烟雨江南。

清风没有住进去。

她单独找了一间客栈,白日里出门学制香,傍晚回到客栈听外头的秦淮曲。澜沧治水走了有一段日子,时常写信给她,她看看便放在手边,极少回他。

舒月的信却是要回的。

她信中讲了许多有趣的事,在末尾才云淡风轻提了一句:而今不是王妃了,下回见面,请唤我舒小姐。

清风不知怎的,手一抖,那信抖落到窗外,轻飘飘落到秦淮河面上,沿河而去。从前在京城极少听闻有哪家名门闺秀和离,那会儿寻常百姓和离闹到衙门,府衙劝一劝,便又回去过。那府衙时常这样劝:“眼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哪里就有过不去的坎?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

一滴雨落在清风脸上,这才发觉雨下的急了。连忙起身关窗,看到远处一个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衣摆,在雨里走。这会儿起了一阵风,将他的伞掀到身后,他转过身去将伞打好,又转过来快步走。匆匆旅人欧阳澜沧,不知是打哪回来?

清风将头缩回来看了他一会儿,这些日子应是累坏了,前段日子壮硕起来的身板,这会儿似是瘦下去一些,伞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直走到清风窗下,她低头望去,那伞是一朵大蘑菇。于是起身关上了窗,拿起帕子擦拭发上的细雨。刚放下帕子,听到外头敲门声,懒懒问了句:“哪位?”

“是我。”澜沧声音带着一些乏累,清风起身去开门,他身上的潮湿之气扑到她身上,看清风面皮上起了鸡皮疙瘩,忙后退一步:“有凉气。”将伞合上立在门外滴水,自己又站了会儿,这才再次进门。接过清风递给他的帕子,将适才无意间被雨打湿的脸和头发擦了擦,又将外衣脱掉和湿鞋子脱掉,折腾半晌,打了一声喷嚏。

“着凉了?”清风转头去倒一碗热茶给他,澜沧又喷嚏一声,揉了揉鼻子才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有一些。路上走得急,睡的差,进了金陵,又被雨拍了。”说完站在一旁看着清风。上回事毕便被急报召走,期间兜兜转转见过两回,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将金陵的宅子告诉她,要她去住,她却不肯。这会儿站在那,无论如何觉得不自在,轻咳一声,请她再帮忙倒碗热水。

清风哦了声,接过碗走到窗边,碗刚放到桌上,便被他拥进怀中:“你别转头,这样就成。我应是着凉了,这样抱一下就成。”手探过去握住清风的,下巴搁在她肩膀,闭上眼睛听窗外雨声。

这雨声着实比嚎哭声好听。澜沧听了几十日哭声,所到之处,孩童尖锐的哭声、老妪呼天抢地哭声、老汉捂着眼闷声哭,直哭的他一颗心碎了几回。这回终于体会到为何皇上有时会砍人,有一些蛀虫不砍留着做什么?

“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