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揶揄道：“提醒陛下早做决断，说不准是个公主，圣人后悔没保我，是个教圣上中意的皇子，又后悔没留他。”

“你要灭朕的兴有什么，郎君又不是经不起，何必说这些伤人咒己的话，”圣上勃然变色，“朕不陪在你身边，就这样爱胡思乱想，瞧来你以后身边不能没有人陪，朕今夜且留宿在这，省得教孩子听了你这话寒心！”

茯苓正端了给圣上的茶汤以及给郑观音的汤饮过来，本来听圣上似乎又要发脾气，有些怯懦，畏惧不敢言，然而及至圣上说到后面，却又没忍住笑出声，见圣上满面怒色望向她，不觉一惊，将茶盘放好，跪地哀求：“圣人饶命！”

郑观音怕圣上脸上挂不住，略忍笑道：“敢笑话陛下，还敢求饶，不知道圣人正在气头上，也不怕圣人教人把你拖出去剐了！”

圣上被她笑得才有些挂不住脸，挥手教茯苓下去，将郑观音瞧了又瞧，声音又别扭，又尽量显得柔和：“音音，瞧郎君的笑话，能叫你舒心对不对？”

“茯苓又不是从底层爬起来做掌事宫人的，难免少经验，圣人饶恕她一回，教她知道厉害就是了，”郑观音笑时，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我为什么要瞧圣人的笑话，除却不信守诺言，有什么笑话可教我瞧的？”

“反正昭阳殿也是圣人赐给我的，您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郑观音的声音似乎有一点哀怨，“还不如笑我自己，我说的话顶什么用？”

圣上在她身上着实脸皮厚，教她笑过一回，其实自己瞧了她的笑颜也觉得舒畅，哪里还会计较，亲了亲她道：“音音，你真真是要折磨死我。”

郑观音含笑不语，却听圣上提起：“朕听华妃说，你想着要参与昭徽的婚事？”

“我何时这样说过？”郑观音诧异，将前因后果细细与圣上讲了一回，“华妃说的也不错，圣人毕竟和皇子皇女有血亲的关系，我就是心里不想，面上也应该对他们好，就像圣上待自己的兄弟那样。”

皇室同父同母的手足情都罕见，何况同父异母，圣上对那些做了王侯的兄弟好，也没有太多感情，郑观音道：“不过我不晓得她为什么提点我。”

“无非是为她的孩子在你这里求一份好前程，”圣上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或许也有些别的目的，宫中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也有旁的所求。”

岑华妃面上看着温柔，实际上心也是大的，或许说在后位岌岌可危的关口，谁都想分一杯羹，早早顺服郑观音的巴望能升一下位份，其余的人却更敢想。

郑观音目前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协理六宫的权柄和皇子皇女的封地婚事，甚至是圣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不过她不去，不光是直觉，也是仔细想过：“我去观礼那就不是圣人给这个儿子颜面，反倒成了打人家脸的，还是老老实实候在宫里，等着那一杯媳妇茶才好。”

圣上也应允，他并不愿意郑观音出去受那外间的气味和颠簸，平和道：“若是以后音音有兴致，等之后朕的第三子成婚，朕同你去观礼。”

郑观音瞧得出圣上并无方才的愉色，心想华妃或者岑家难道有哪处招惹了他：“圣人，三殿下是否太小，随臣子出外，难道还真用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办事？”

圣上摩挲着郑观音如玉一般的手，却避而不答，反倒有心赞叹起来，“音音这手还没肿起来，起码还能提笔写字，可见咱们孩子还是心疼音音的。”

郑观音怕被他说中，忙去捂他的口，怕被预言说中：“快别说这种话，万一孩子当起真来，不也害我？”

……

太康七年四月十九日，今上与皇后的长子终于与崔氏的女儿完婚，晚间新妇入青帐，圣上与皇后也是将近晚膳时才过去。

国朝立嫡立长，然而今上御极七年有余，几乎很少表露册封皇长子为太子的意思，等到贬谪数子之后，长子成婚，也不过是册封了一个中山王，册妃崔氏为中山王妃，成婚十日内便可起身往封地去。

须知中山王府似乎才落成，不适宜居住，但是足见圣上将皇长子逐出皇位竞争的意思。

然而无论大家怎么想，今日宫中还是一派喜气洋洋，圣上并不愿意动身，在昭阳殿用过午膳，正巧有女官送了出行的冠服到昭阳殿来，郑观音知道他诡计多端，想着这毕竟是圣上好日子，也就不拆穿，甚至宫人慢吞吞伺候皇帝穿好之后，她还上前整理了一下圣上的衣。

皇后虽然与圣上同去，然而却又不会同辇车做出恩爱姿态，只是两车一起出发。

圣上原本就是不怒而威的男子，这一身更显得君威深重，只是她瞧得久了，忽然觉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