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瑞强笑道:“维仪,都是你不好,惹得母亲伤心。”维仪牵了母亲的手,说:“妈,别伤心了,说起来都是三哥不好,明天罚他替您将所有的花浇一遍水。”锦瑞道:“这个罚得好,只怕他浇到天黑也浇不完。”维仪说:“那才好啊,谁叫他成日不在家,忙得连人影也不见。抽一天时间陪母亲也是应当的。”锦瑞说:“就指望他陪母亲?算了吧,回头一接电话,又溜得没影了。”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只是一味打岔。慕容夫人道:“我上去看看老三,我瞧他今天真是像喝醉了。”走到楼上儿子的卧室里去,慕容清峄正巧洗了澡出来。慕容夫人说:“怎么头发也不吹干就睡?看回头着凉头痛。”慕容清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又说,“母亲,我和敏贤真的没缘份,你跟大姐说,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刻意拉拢我们。”慕容夫人道:“我看你们原来一直关系不错,而且自从你回国后,你们也老在一块儿玩,怎么现在又这样说?你父亲挺喜欢那孩子,说她很得体。”慕容清峄打个哈欠,说:“父亲喜欢——母亲,你要当心了。”

慕容夫人轻斥:“你这孩子怎么没上没下地胡说?”

慕容清峄说:“反正我不喜欢。”

一句话倒说得慕容夫人皱起眉来,隔了好一阵子才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半晌没有听到他答话,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原来已经睡着了。慕容夫人轻轻一笑,替他盖上被子,这才走出去。

因为是年底淡季,团里停了演出,不过每礼拜四次的训练还是照常。练习厅里没有暖气,不过一跳起来,人人都是一身汗,倒不觉得冷。牧兰脚伤好后一直没有训练,这天下午换了舞衣舞鞋来练了三个钟头,也是一身的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坐在角落里拿毛巾拭着汗,一面看素素练习。

素素却似有些心不在焉,动作有点生硬,过了片刻,到底也不练了,走过来喝水擦汗,一张芙蓉秀脸上连汗珠都是晶莹剔透的。牧兰见众人都在远处,于是低声问:“你是怎么了?”

素素摇一摇头没有说话,牧兰却知道缘故,有意问:“是不是和三公子闹别扭了?”

素素轻声说:“我哪里能和他闹别扭。”牧兰听在耳里,猜到七八分。说:“我听长宁说,三公子脾气不好,他那样的身份,自然难免。”素素不做声,牧兰道:“这几日总不见他,他大约是忙吧。”

素素终于说:“我不知道。”牧兰听这口气,大约两人真的在闹别扭。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停了一停,才说:“还是要劝你,不必在这上头太认真。我听说他有一位关系极好的女朋友,是康将军的六小姐,只怕年下两个人就要订婚了。”

素素听了,倒也不做声。牧兰说:“我看三公子对你倒还是真心,只不过慕容是什么样的人家?这几年我将冷暖都看得透了,许家不过近十年才得势,上上下下眼睛都长得比天还高。长宁这样对我,到现在也不能提结婚的话,何况三公子。”

素素仍是不做声。牧兰又叹了一声,轻轻拍拍她的背,问她:“今天是你生日,我真不该说这样的话。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素素这才摇头,说:“舅妈叫我去吃饭。”牧兰说:“你答应她?还是不要去了,不然回来又怄气。”素素说:“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她养了我一场。不过就是要钱,我将这两个月薪水给她就是了。”

牧兰说:“我不管你了,反正你也不肯听。”

素素换了件衣服去舅舅家里,路很远,三轮车走得又慢,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就在杂货铺门前下了车,柜上是表姐银香在看店铺,见了她回头向屋里叫:“妈,素素来了。”舅妈还是老样子,一件碎花蓝布棉衣穿在身上,越发显得胖。看到了她倒是笑逐颜开,“素素快进来坐,去年你过二十岁,没有替你做生日,今年给你补上。”又说,“银香给你妹妹倒茶,陪你妹妹说说话,我还有两个菜炒好就吃饭了。”

银香给她倒了杯茶,搭讪着问:“你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这料子颜色真好,是在洋行里买的吧?”又说,“我上次和隔壁阿玉在洋行里看过,要八十块钱一尺呢。”素素说:“这个是去年牧兰送我的,我也不知道这么贵。”银香就问:“方小姐出手这么大方,是给有钱人做姨太太的吧。”素素听她这样说,心里不由生气,便不答话。银香又说:“长得漂亮到底有好处,叫有钱人看上,做姨太太虽然难听,可是能弄到钱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