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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高季昌这般说,粱震也不禁哑然失笑:“明公说的是,可能是我有些多虑了。”

自从吴军压境以来,两人心中都觉得压力极大,现在和议成功,便只觉得已经去了六七成,顿时觉得浑身上下轻快了不少。高季昌笑道:“虽然和议成功,但这三十万贯不是个小数目,府中虽然有些数,但军中夏秋二赐是少不得的,须得留下些背底,便劳烦先辈去向城中富商借些来,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次日,江陵城中富户都收到了一封请帖,落款便是高节度,虽然众人也都知道节度府这个节骨眼上的帖子肯定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是摊派就是拉丁。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武夫抓着刀把子,若是敬酒不吃,罚酒的滋味可不好吃呀!于是到了中午,收到请帖的富户一个不拉,全部都出现在了节度府的大堂之上。

粱震站在堂上,白衫飘飘,笑容可掬的对众人做了一个团揖:“今天请列位过来,却是明公有一个难处,想要请列位相助!”

堂上立即升起一番叫苦声,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竭力表现出一幅穷苦的模样,几个事先有准备的家伙还特地撩起长袍,露出里面下襟的补丁,大声的叫嚷着自己家中口多,负担中,平日里大家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外皮,内瓤里早就空了,还请先生不要听外间流言云云,一时间堂上吵成一片。

梁震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文吏做了个手势,那文吏正要向下殿去,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就好像是天边有无数呐喊声杂合在一起。粱震疑惑地看了看那文吏,他先前已经预料到这些富户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出血,便预先在隔壁院落中安排了五十名士卒,让其一接到信号便冲上殿来,来威胁那些富户,迫使他们老老实实的掏钱。可自己还没发出信号,怎么就发动起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粱震正惊疑间,外间却有一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高声喊道:“梁先生,不好了,城外有数千吴军,大声鼓噪,劫掠城外的百姓,还向城内开炮轰击!”仿佛是为了印证那人的话语,靠近城墙的家坊里的望楼被一发铅弹击中,断成两截倒塌下来,正好砸到一旁的一栋房屋顶上,顿时引起了堂上人的一阵惊呼声。

“天杀的吴贼,那是我家呀!”一个身着绿衣的中年汉子爬起身来,连滚带爬的便向外冲去,两旁人赶忙一把扯住那人,劝阻道:“徐公,那炮弹可没长眼睛,还是等到安全了再回去吧!”那绿衣汉子不得已,只得伏地痛哭起来。

粱震看在眼里,他心思机敏,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个迫使众人出钱的好机会,赶忙道:“你们可知道高节度要这些钱是作甚的?吴军要攻打江陵,高公欲与之议和,可需要三十万贯赏军钱,府库空虚,方才向列位求贷,说来是高公借钱,其实这钱还不是花在列位身上?”

第067章 城破

众人听着外间传来的隆隆的炮声,还有凄惨的惊呼声,只得一个个无奈地接受了梁震开出的清单,毕竟若是议和不成,吴军打进城来,便是万贯家财也不过是别人的囊中之物。看到众人接受了自己的要求,梁震这才松了口气,暗忖道:“钱这边是筹到手了,剩下的就只有看老天了?”

江陵城外,数千名吴军步卒列成数十个方阵,一个个方阵在城下鱼贯而过,每一个方阵都是组成作战状态的,方阵前方和两侧是手持支架和火枪的火绳枪手,位于其后的是长枪手吗,十六尺长的长枪如同密林一般,锋利的枪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在长矛的下方则是一片片翎毛,火绳枪手和长矛手的头盔上都是用这些翎毛装饰的。当方阵接近城墙的时候,方阵中的所有士兵则停住了脚步,齐声呐喊。城楼上,高季昌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吴军方阵,仿佛是一块无形的磁铁,虽然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目光中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恐惧,他很清楚,即使是自己最精锐的亲兵,也无法与这些吴军相抗衡,下面这些方阵就好像是一个个巨兽,能够把江陵城连同自己嚼得粉碎。不过幸运的是,看来这些敌军的目的只是前来炫耀武力,迫使自己接受和议的条件,想到这里,高季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时,一名军官气喘吁吁的对高季昌禀告道:“相公,吴贼用火炮轰击城内,仁善坊、信义坊都有中弹,百姓多有死伤!”

高季昌眉头微皱,爬上望楼看了看城内中炮的情况:吴军的炮击很没有规律,而且并非城门等要害区域,显然这只是这一系列武装游行的一部分罢了。

高季昌看了看城外吴军的动向,确定对方并没有做好大举攻城所必须的各种器械后,便下令道:“命令各门守军,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一人出城,违令者斩!”

高季昌回到府中,便得到梁震筹钱成功的消息,不由大喜,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些,才觉得一股子挡不住的疲惫涌上心头,几乎连站也站不稳,只得回去休息。高季昌这些日子来一直悬心于吴军压境,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和议有了些眉目,便再也硬挺不下去,刚刚躺到榻上,便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