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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最后一句:“知我者,梁汾耳。”顾贞观早已是热泪盈眶,执着容若的手,只道:“梁汾有友如是,夫复何求!”

容若自此日后,便极力的寻觅机会,要为那吴兆骞开脱,只恨无处着手。他心绪不乐,每日只在房中对书默坐。因连日大雪,荷葆带着小丫头们去收了干净新雪,拿坛子封了,命小厮埋在那梅树下,正在此时门上却送进柬贴来。荷葆忙亲手拿了,进房对容若道:“大爷,裕亲王府上派人下了贴子来。”容若看了,原是请他过王府赏雪饮宴。容若本不欲前去,他心心念念只在营救吴兆骞之事,忽然间灵机一动,知这位和硕亲王在皇帝面前极说得上话,自己何不从福全处着手谋策。

荷葆因他近来与福全行迹渐疏,数次宴乐皆推故未赴,料必今日也是不去了,谁知听见容若道:“拿大衣裳来。”忙侍候他换了衣裳,打发他出门。

那裕亲王府,本是康熙六年所建,亲王府邸,自是富丽堂皇,雍荣华贵。裕亲王福全却将赏雪的酒宴设在后府花园里。那假山迤逦,掩映曲廊飞檐,湖池早已冻得透了,结了冰直如一面平溜的镜子。便在那假山之下,池上砌边有小小一处船厅,厅外植十余株寒梅,时节未至,梅蕊未吐,但想再过月余,定是寒香凛冽。入得那厅中去,原本就拢了地炕,暖意融融。座中皆是朝中显贵,见容若前来,纷纷见礼寒喧。

福全却轻轻的将双掌一击,长窗之下的数名青衣小鬟,极是伶俐,齐齐伸手将窗扇向内一拉,那船厅四面皆是长窗,众人不由微微一凛,却没意料中的寒风扑面,定晴一瞧,却原来那长窗之外,皆另装有西洋的水晶玻璃,剔透明净直若无物,但见四面雪景豁然扑入眼帘,身之所处的厅内,却依然暖洋如春。

那西洋水晶玻璃,尺许见方已经是价昂,像这样丈许来高的大玻璃,且有如许多十余扇,众人皆是见所未见。寻常达官贵人也有用玻璃窗,多不过径尺。像这样万金难寻的巨幅玻璃,只怕也惟有天潢贵胄方敢如此豪奢。席间便有人忍不住喝一声采:“王爷,此情此景方是赏雪。”

福全微笑道:“玻璃窗下饮酒赏雪,当为人生一乐。”一转脸瞧见容若,笑道:“前儿见驾,皇上还说呢,要往南苑赏雪去。只可惜这些日子朝政繁忙,总等四川的战局稍定,大驾才好出京。”

容若本是御前侍卫,听福全如是说,便道:“扈从的事宜,总是尽早着手的好。”

福全不由笑道:“皇上新擢了你未来的岳丈颇尔盆为内大臣,这扈驾的事,大约是他上任的第一要务。”容若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却溅出一滴酒来。福全于此事极是得意,道:“万岁爷着实记挂你呢,问过我数次了。这年下纳采,总得过了年才好纳征,再过几个月就可大办喜事了。”

席间诸人皆道:“恭喜纳兰大人。”纷纷举起杯来,容若心中痛楚难言,只得强颜欢笑,满满一杯酒饮下去,呛得喉间苦辣难耐,禁不住低声咳嗽。却听席间有人道:“今日此情此景,自应有诗词之赋。”众人纷纷附议,容若听诸人吟哦,有念前人名句的,有念自己新诗的。他独自坐在那里,慢慢将一杯酒饮了,身后的丫头忙又斟上。他一杯接一杯的吃着酒,不觉酒意沉酣,面赤耳热。

只听众人七嘴八舌品评诗词,福全于此道极是外行,回首见着容若,便笑道:“你们别先乱了,容若还未出声,且看他有何佳作。”容若酒意上涌,却以牙箸敲着杯盏,纵声吟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